子芽河是媯氏城的內城河,此河繞城而過,河中有湖,湖中有島,島中有一座深深庭院,正是媯氏神廟所在之地。 此時,神廟外面跪著一四十來歲的婦人,衣著華麗,妝容精緻,只是,面容悲慼,淚流不止:“傷害氏神,並不是我之所願,但是媯郎已去,把這偌大的城池交予我,我也是沒有辦法,若是,若是當初......” 媯氏神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你們進來吧!” 那婦人立即起身,朝著身後的木匠一揮手:“快,入神廟!” 不一會,神廟裡面就傳來了鋸木頭的聲音,接著,那兩個木匠就抱著一個匣子走了出來。 島邊已經停了一艘樓船,贏璇抱著那個匣子就上了樓船,遠遠地看了一眼那座冷寂的神廟,面無表情地轉身:“回去!” 船動,湖中冷風襲來,贏璇猩紅的手指放在匣子上,立在冷風之中開啟了匣子,裡面是一截嬰兒手臂般大小的木頭,這木頭泛著金光,正是從媯氏神法身上鋸下來的。 這一切多虧媯仕遠死了,否則,自己一介女流如何能拿捏媯氏神。 媯仕遠不僅死了,而且是為媯氏神死的。 那一年,媯氏暴雨不止,子芽河水暴漲,眼見著神廟被淹,媯氏神落難,是媯仕遠不顧一切,尋得了氏神的法相,掙扎著把法相送上了船,而他自己則溺斃了。被大水淹沒,那之後,媯氏神神力衰落,城中果樹多有枯死。 媯氏以瓜果聞名,若是果樹都枯死了,他們就沒有了活路,媯氏神雖然沒有沉寂,但是神力已經無法庇佑整個城池,那時,眼見著城中愁雲慘淡,媯氏神便允許他們取了自己的法身,法身被鋸成木屑,木屑撒入子芽河,河水用來灌溉,那之後,城中的果樹真的又活了。 那之後,每年,贏璇都會登島,哭求媯氏神法相,媯氏神從來沒有拒絕過,城中人人都知曉,祂是一位心軟的神,受不得贏璇哭。 是以,雖然作為族長的媯仕遠死了,媯氏神卻沒有指派新的族長,媯氏真正的當權人就是已故族長的夫人贏璇。 贏璇抱著匣子回了府,媯澩得到訊息,興匆匆地趕來:“母親,您今日又登島了,您知道的,我那手串上只有一粒木珠子,要不,您今年再賞我一顆。” 看著這個兒子,贏璇卻沒有絲毫的喜色,她修長潔白的手指敲擊著匣子,冷冷地看著媯澩:“明日入水的木屑就用你手串上的那粒珠子。” 媯澩一驚,盯著桌上的那個匣子:“為何?母親,您不是新得了法身嗎?為什麼要用我的珠子。” 贏璇眉頭緊皺,面上不悅:“怎麼,我說的話你可以不聽了嗎?” “兒子不敢!”媯澩立即垂首立在一旁,心中卻有氣無處發,本來想著今日再多討一粒珠子的,沒想到真正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退下吧!”贏璇面色微冷。 媯澩只能小心翼翼地退下了,等出了院子,他又回頭看了一眼,明明這人是自己的母親,卻沒有丁點母親的溫情,任憑自己如何親近也無法融化她這座冰山,本來作為少主,這族長之位非他莫屬,但是母親對自己如此態度,倒是讓他拿不定主意了,畢竟父親子女眾多,至於誰是族長,還不是母親說了算,她是正妻,與那些小妾自是不同的,但是,母親似乎不喜歡自己。 若是真的喜歡自己,也不可能自己堪堪六歲就被移居出府,開府另居。 媯澩心煩意亂地回了府,今日不僅沒有得到好處,還折了一粒珠子。 看到他進了屋,立刻有粗使丫鬟上前奉茶,他心不在焉地碰了一下被子,立即被燙得收回了手,反手一巴掌扇到那婢子的臉上。 “少主饒命,少主饒命!”那婢子立即跪地磕頭。 “拖出去!”媯澩怒氣翻湧,正好需要出氣:“剁成肉糜去養樹。” 那婢子立刻驚恐地大喊:“少主饒命啊,少主饒命啊,我不是故意的!” 護衛上前,拖著那婢子出去了,屋裡屋外伺候的婢子大氣都不敢出,遠遠的還能聽到那婢子的哭喊聲,人人自危。 此時,鹿竹正在廚房裡忙得灰頭土臉的,聽到叫聲,她抬頭望向遠處精美的院子瞧去,雖然她已經跟著那些護衛混進了府宅裡,但是還未見到那主子的真面目,若是見到了,她定然要手刃仇人,只是,若是想去那院子服侍,沒有那麼簡單。 但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等到晚間,少主身邊的掌事丫鬟來了廚房。 廚房裡已經要封灶了,秋日裡風大,冷風從門窗往裡呼呼直灌,吹得燭火閃爍不定。 廚房裡幫工的女僕站成了一排,那掌事丫鬟目光掃過所有的人,最後落在鹿竹的臉上,上前捏住她的下巴,左右端詳:“去洗乾淨,待會去上房上值。” 在場的所有女僕倒吸了一口涼氣,上房是少主的院子,白日裡少主的脾氣不好,夜晚的脾氣比白日裡還要糟糕十倍,輕則發賣,重則杖斃,這宅院的花草樹木為何如此繁盛,即使快入冬了,也不見蕭條,因為這些樹木都是用人肉養著的。 鹿竹面上一僵,心中卻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