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之陽,彌足珍貴。 陽光穿透厚重的雲層籠罩著整個皋蘭城,多日的陰霾似乎已經消散。 寒風裹挾著陽光,似乎也帶了一絲暖意。 姜燮靠著廊柱,窗牖處透著流光溢彩的光暈,他只感覺到後怕,渾身發軟:“孃親如今身子重,這件事還是莫要讓她知曉為好。” 姒雲跟著點頭,警告似地看了姚子青一眼:“聽到了,莫要說漏了!” 姚子青用鞋尖磨著石板,不時往窗牖瞧去,有些不耐煩地擺了擺手:“我知道的,說這做什麼,難道還嫌外面不夠亂嗎?對了,你從平涼過來,書玥那裡怎麼樣了?也沒有軍報傳過來。” 姜燮緩了緩,慢慢地坐在廊椅上:“書玥那裡還好,有姚熹的支援,已經開始練娘子軍了,只是麥積和平涼、皋蘭一樣,如今被那些吵著要入城的百姓圍了,竟然比戰亂還讓人頭疼。” 姒雲也是愁眉不展:“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就是附屬城池也已經被塞滿了,現在整個北地的百姓都往這裡湧,就算再大的城池也容納不下了。” 姚子青憤憤不平:“當初那些人是怎麼對南初的,不認可她仙君的身份,生怕我們佔了他們城池似的,現在又一窩蜂地往裡湧,不讓進還不行,整日生事端。” “哎!”姜燮嘆了一口氣,又看了一眼窗牖,只見裡面的光暈越發亮了:“這些人倒是無所謂,但是姬氏的人......” 鬼域破,首當其衝大受其害的就是姬氏城,死之八九,如今剩下的人驚慌地要入城,甚至喊著姬南初是他們的氏神。 姚子青癟了癟嘴:“我真是敬佩這些人的臉皮了,他們不要天獄鎮守,不遵守南初的規矩,現在又在這裡胡謅什麼?什麼氏神,南初是仙君,天元神君親授的仙君。” 話音剛剛落下,臥房的門開了,三人立時站直了身子,朝門口那個身影看去。 此時,姬南初一身月白色的袍服,頭髮束起,露出光潔的額頭,整個人又恢復了神采。 三人終於鬆了一口氣。 “姬氏的人要入城,就放他們入城。”姬南初眉間也有了愁緒,這次她被反噬,神力消耗了太多,天獄已無力護佑更多的城池。 姜燮迎上前:“好,我現在就回平涼。 ” 姬南初抬頭看了看天:“你等等,我同你一起回去。” 姜燮看著她小小的身子:“你剛恢復,要不在皋蘭多休息幾日再回去?” “不用了!你等一等,我們一起回去。”皋蘭有姒雲,麥積有姚崇華,反倒是平涼,人心不定,最是不能放手,姬南初現在最擔憂的是姚眉,她肚子裡懷著帝星,可是現在鬼域破,婦人生出的孩子都是死胎,若是這個帝星也是死胎...... 看著姜燮往外走,姚子青一路跟隨:“南初,你現在要去幹嘛?” “我要去東城門一趟。”姬南初掛心風兮沐,腳步匆匆。 “東城門亂得很。”姚子青大步流星地跟著她:“你別去了,要幹什麼,讓我去。” “沒事,很快就會回來的。” 姚子青回頭看了姒雲一眼,姒雲揚了揚下巴:“你跟著去,護著南初。” 姚子青立刻追著南初往外走去。 ...... 皋蘭,東城門,放眼望去,烏泱泱都是人。 姒博君一身盔甲,眉頭微皺地看著城門之下源源不斷湧來的百姓,他們俱是拖家帶口,驚慌不定。 這時有小兵衝了上來:“姒曲長,樓下有百姓硬闖,他們放了稚子過護城河!” 惡鬼肆虐,滿目瘡痍,現在只有天獄鎮守的城池是一片淨土,大家只能蜂擁而至。 百姓與城牆之間是有護城河的,城牆上有弓箭手,若是有人硬闖,自然是射箭警告,但是,那些人現在竟然放稚子們過護城河,稚子們才二三歲,走路都是搖搖晃晃的,弓箭手根本不忍心射箭,更何況,如今部曲之中多是女子,更是心軟。 姒博君已經看到了這一幕,冬日的護城河,河面已經結冰了,稚子們哆哆嗦嗦地走上了冰面,遠遠看去,猶如一隻一隻的螞蟻,若是開了先河,那些百姓將會以稚子為盾,硬闖城門,到時候連皋蘭城都會亂,可是要下令射殺稚子,他還是做不到。 “慈不掌兵!”姬南初突然出現在城牆上,此時,夕陽西落,遠遠看去,冰面上寒氣翻湧:“射箭!” 仙君下令,無數的箭矢朝著那些稚子射去,頃刻間,那些搖搖晃晃的身影倒在地上,鮮血在冰面上拖出一條一條的印記。 “仙君!”姒博君恭敬地衝她一禮,偷偷抬頭去看她那張冷峻的臉,她看起來比之前冷漠了一些,莫說那些娘子軍,就是自己這樣的男子,若是真的要射殺稚子,心中還是有一絲猶豫,可是仙君卻沒有任何的猶疑,她冷漠地就像看一群螞蟻死去一般。 姚子青在一旁也嚇得臉色發白,卻還是跟姒博君說:“這些孩子既然已經被父母親族推出來了,已然是被放棄了,這個冬日估計都過不去。” 姒博君微微頷首,亂世之中,人命最不值錢,果然,當那些稚子都命喪箭下,騷動的人群終於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