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起白捏碎了手裡的高腳杯,紅酒混著玻璃碴沾了一手。稍許景濘才看見,沾溼他手的不僅僅有紅酒,還有血。
陸起白不為所動,也像不知道疼似的,站在窗前,脊樑骨挺得僵直。景濘在他身後站了半天,思來想去的最終還是拎來了醫藥箱。不怨天尤人,該痛罵的就只有自己,景濘幾番想把自己罵醒,甚至提醒自己,如果讓陸起白這樣的人得償所願,那這世上就可謂沒有是非黑白了。但見他隱忍著憤怒、失
落和頹靡,她怎麼就心口發疼了?
在她耳畔來回轉的始終是陸起白的那句:我是喜歡你姐的……還有,在某天清晨,天色尚算混沌不明的時候,陸起白像是做了夢,糾結的眉心和額前冷汗預示著他在夢中的辛苦,他似有似無地喃喃:別逼我……她悠悠轉醒,剛要起身
,他卻下意識地摟緊她,囈語:景濘……景濘……別走。
她該恨他的。
這個遭天殺的魔鬼,是他一手毀了她生活的平靜。甚至有時候她都會想,他最好出門就被車撞死,然後她就徹底解脫了。
陸起白看著窗外被深秋寒霜撕扯的風景,眼睛裡也如灰瓦寒霧般的涼,緊跟著他覺得手心一涼,低頭一看,景濘正在用雙氧水清洗他的手心。
嵌在皮肉裡的碎渣子被她小心翼翼地取出來,然後沖洗、消毒。
陸起白站那沒動,就那麼看著她,暗沉的臉劃過不易察覺的柔軟。
景濘也沒抬頭看他,一聲不吱地為他處理傷口。
窗外是小區乍亮的路燈,溫柔的鵝黃被罩在一個又一個的鐵藝燈籠裡,在幽長的徑路上攤開一圈又一圈的影子。對於登門過夜這件事,陸起白似乎是輕車熟路了。
偶爾遇上鄰居大媽,也都十分好信地問她,處多久了?差不多就結婚吧,談戀愛可千萬不能談太久啊,那小夥子一表人才的,跟你挺配。處理完傷口,景濘轉身走的時候,陸起白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力道不大,不像平時那麼劍拔弩張,就那麼虛控著,手指的溫度透過睡衣的布料傳遞在肌膚上,他也不說話
,就那麼看著她。
兩人的關係裡,陸起白向來是索取的那方,像是現在這麼安靜溫和還是頭一次,景濘忍不住說,陸起白,你收手吧。
一句話令陸起白的臉又染上冰封,他微微眯眼,“你是在看我笑話還是在可憐我?”
“你跟陸東深畢竟有血緣關係,何必要爭個你死我活?”
“我不爭你以為陸東深就會放過我?”陸起白冷笑,“我比任何人都瞭解他,他跟我大伯一樣,吃人不吐骨頭。在陸門這趟渾水裡走上一遭,誰都別指望能全身而退。”他沒想到陸東深會這麼警覺,以為有夏晝一事牽著,至少能鬆了對長盛的敏感度,不想在這次股權爭奪戰中,陸東深還是一手切了他的動機,還差一點他就可以把邰梓莘
清出董事局。
現在他有十足把握,他在背後吸納長盛股份一事已經被陸東深知道了,否則他不會出手幫邰梓莘。
景濘掙脫開他的手,抬眼盯著他,“坐上權力交椅就那麼重要?”
“你開玩笑呢?”陸起白好笑地看著他,不重要的東西誰會拼得頭破血流去爭去奪?
“利益比人命還重要?”景濘雖不瞭解太多事,但邰業揚無緣無故就折進牢裡,她總覺得這件事跟陸起白脫不了干係。
“你想說什麼?”陸起白目光冷漠。
景濘盯著他許久,問,“如果有一天要拿著我的命去換你的利益呢?”
她總會心有惻隱,又或者再絕望的時候都希望能看到一絲光明。因為在一起越久,她就越能看見陸起白不同的一面。有時候他會什麼都不做,就在她的書架上找本書來看,一下午坐在沙發上安靜得很,午後的陽光就落在他的頭髮和衣襟上,溫暖得很。那一次他看得最久的是一套她收藏
的漫畫書:哆啦A夢。
她就在想,如果他不是陸起白,就是很普通的男人,該有多好。
陸起白許是沒料到景濘會突然這麼問,怔愣了好半天,然後嘴角浮笑,“景濘,我看你是太高估自己的價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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邰業帆喝得酩酊大醉。
陳瑜趕到酒吧的時候,邰業帆整個人都半攤在卡座的沙發裡,隱在幽暗晃動不定的燈光裡。周圍還有平時跟著他廝混的狐朋狗友,也都喝得東倒西歪。
Pub這種地方不及清吧,來這裡混的小姑娘眼睛都尖著呢,哪桌最有潛力就往哪桌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