層記憶之後,高文意識到如果一個垂垂老矣的法師在魔法的道路上走到了盡頭,走到了走投無路的境地,而同時他本人在意志上還有著可以被利用的薄弱點……那麼他沉溺於夢境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在“彌補現實世界帶來的遺憾”這一方面,永眠者實在是有著太大的優勢了。
另一方面,老法師丹尼爾在最初的驚恐之後終於恢復了冷靜,他已經偷偷嘗試過脫離這個地方或者釋放一些法術,但卻發現自己已經徹底被困在這裡,連帶著精神力量也彷彿被凍結一般——在這個心靈領域,心智受控就意味著萬事皆休,哪怕在外面有著再毀天滅地的力量,他也無法對抗夢境的主宰者,所以他果斷選擇了自保,並努力降低姿態:“你……您想要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法師是個務實的群體,這一點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改變,丹尼爾不會在這種情況下強撐什麼,尤其是他知道自己眼前的還是個“域外遊蕩者”,一個很可能不具備人類情感的不可名狀之物之後就更是如此。
既然這個“遊蕩者”現在還沒有要了他的命,那就說明他有繼續活著的價值,他必須讓自己活下去。
“得到什麼……”高文摸著下巴,認真思索起來,“說實話,我還真沒想好……把你拉過來其實只是個實驗,我並沒看出你有什麼別的價值。或者說,你覺得你能給我什麼呢?”
只是做個實驗……
老法師心中一沉,情況開始向著糟糕的方向發展了。
他是被視作實驗品的——就像他扔給學徒瑪麗去處理的那些動物一樣。
這就是“域外遊蕩者”在看待人類時真正的態度?
高文並沒有讓這個老法師一個人在那裡繼續腦補下去——雖然這麼做似乎也很有意思,但高文上線一次並不是為了玩的,在確認這個叫丹尼爾的提豐人很能認清現實之後,他便揮了揮手:“好吧,放鬆一點,我們可以坐下慢慢談。”
一張小小的圓桌和兩把椅子憑空出現在平靜如鏡的水面上,高文率先坐下,丹尼爾則在短暫的遲疑之後也小心翼翼地坐了下來,但他仍然絲毫不敢放鬆地關注著高文的一舉一動。
“你成為永眠者多久了?”
丹尼爾愣了一下,沒想到這個非人的存在竟然真的開始跟自己聊天,但他還是很快作出回答:“我是在十多年前……接觸到他們的。”
“因為你在現實世界的魔法研究遇上了問題?”高文似笑非笑地看著眼前的老法師,“沉溺於夢境可不是解決問題的手段。”
“……凡人是一種受天賦限制的生物,”老法師苦澀地搖著頭,“我的天賦讓我在探索真理的道路上早早地走到了盡頭。”
“永眠者對你而言是一種救贖麼?”
“……或許可以這麼說吧。”
“有意思,”高文輕輕敲了敲桌子,“那麼我很想知道,假如另一份更大的救贖放在你面前,你會背叛永眠者麼?”
丹尼爾怔怔地看著高文,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需要一個僕人,”高文微笑著說道,故意讓自己顯得高深莫測——既然那些內心戲很多的永眠者給他編織了一套相當帶勁的人設,那他還真不介意把這個人設順手用一下,“我並不是全知全能的,有很多事情我不便自己去做——所以,我選中了你。”
事實上是隨便選的。
“選中……我?”老法師遲疑地說道,“您希望我做什麼?”
“作為我的耳目,在提豐境內的耳目,在永眠者中的耳目,”高文一邊說一邊緊盯著老法師的眼睛,“當然,你在這個過程中也會得到對等的報酬——我是很遵循等價交換的。”
丹尼爾雖然不奢望能在這次接觸中得到除了“生還”之外的更多好處,但還是下意識地問了一聲:“您是說……報酬?”
“對你而言,那或許就是更大的救贖,”高文笑了起來,“是知識,可以讓你繼續在探索真理的道路上前進的知識。”
丹尼爾的呼吸為之一窒。
……
瑪麗緊張地盯著導師的動靜,她已經保持這個姿勢很長時間了。
在那詭異的一句話之後,導師便彷彿石化一般整個人僵在那裡,臉上殘留著驚恐的表情一動不動,她想要上前推一下或者叫一聲,然而最終她還是剋制住了這種衝動——導師極有可能是被魔法反噬才變成這樣,這時候貿然接觸並不是個好主意。
然而不管怎麼檢查周圍那些血紅色的符文法陣,她都找不到任何法術失控的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