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可能已經逃亡,只留下這可憐的牲畜在荒野上游蕩,它和貝爾克曾經的愛馬當然無法相比,甚至比不過軍隊裡的任何一匹戰馬,但不管怎麼說,它都在這場艱難跋涉的後半段幫上了很大的忙,大大縮短了這場旅程的時間。
或許是終於看到旅程的終點,貝爾克陡然感覺輕鬆許多,他笑著拍了拍這匹雜色馬的脖子,語氣輕快:“你的功勞很大——幾乎配得上一個騎士爵位。”
雜色馬打了個響鼻,微微晃動著脖子。
貝爾克心情不錯地點點頭,隨後翻身上馬,控制著這不會說話的臨時旅伴向遠方那座要塞繼續前進。
他知道自己正在從龐貝伯爵的領地邊緣經過,但他並不打算去見那位平原貴族,甚至不打算在這附近的任何一座村鎮中停留休息——一方面是為了節省時間,儘量減少波折,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他真的不感覺疲憊。
儘管他已經在曠野中跋涉了十幾天,儘管他幾乎沒怎麼休息,但他確實不感覺累。
他只是隱約記得,自己曾經疲憊過——但那好像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雜色馬在較為平坦的荒野中小跑起來,令人舒適的風迎面吹拂,振奮著貝爾克的精神,一種奇特的期待和愉快感覺浮上心頭,讓他倍感輕鬆。望著磐石要塞的巍峨城牆越來越近,這位年輕的侯爵開始在心中規劃後續的事情——
首先他要穿過磐石要塞,進入磐石城,他要把巨木道口發生的事情告訴那位瓦爾德爵士,請他幫忙警告南境的統治者,巨木道口,索林堡,索林堡……
貝爾克眼中突然閃過一絲迷茫。
巨木道口發生了什麼?索林堡又發生了什麼來著?
他恍惚了一下,但這短暫的恍惚很快便被忽略,他突然不在意自己具體要去警告什麼了,他只記得自己的任務就是去南境,去示警,去傳遞重要的訊息,而以他的身份和他所傳達訊息的重要程度,他毫無疑問會被高文?塞西爾公爵親自接見……
這強烈的念頭不斷上湧,一波波衝擊著貝爾克的思緒,但在突然之間,他那已經越來越恍惚的意識中出現了一幕畫面。
一雙眼睛,一雙明亮的眼睛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
那雙眼睛……有點熟悉。
在這個短暫的瞬間,貝爾克驟然清醒過來。
他感覺自己的心臟砰砰直跳,呼吸急促,汗水正順著脖子下落,大量凌亂破碎的記憶畫面正在腦海中飛快地重組著,卻很難形成準確的印象,甚至讓他頭疼欲裂,而在這可怕的狀態中,他突然感覺自己胸前一陣陣發熱。
貝爾克下意識地把手探入懷中,摸到了一個正在不斷髮熱的東西——那是一枚小小的護符,戰神的護符。
這個接受過最高層次賜福、擁有各種固化神術、能夠啟迪佩戴者靈性的強大護符正在釋放出越來越強的熱量,而伴隨著熱量一同釋放的,還有一波又一波潮水般的力量,貝爾克有些茫然地握著護符,只覺得自己的大腦正在不斷被它沖刷、重塑,而他那些凌亂破碎的記憶畫面終於一個個重新組合起來。
他回憶起了索林堡的濃霧,回憶起了巨木道口的異變,回憶起了那雙眼睛的主人。
在所有回憶畫面的最終,他又聽到了自己所宣誓效忠的那位王子對自己說的最後一個詞:
“跑。”
腦海中轟然一聲巨響,貝爾克徹底清醒過來,並意識到了自己這麼多天的詭異——
他在某種執念的驅使下來到了這裡——但這執念並不是他自發的。
他一路上主動或被動地遠離了所有人煙——就好像在努力避免被任何人干擾或阻攔。
他從汙染最嚴重的地區順利逃了出來——幾乎沒受任何追擊。
他正在被控制。
貝爾克猛然拉動韁繩,讓雜色馬停了下來。
他抬頭看了一眼遠方的磐石要塞,驟然感覺自己腦海中又浮現出虛幻的期待和衝動,然而這一次,他硬生生壓下了那些不屬於自己的念頭。
他翻身下馬,手中緊緊捏著戰神護符,這護符銳利的邊緣刺破了他的手掌——在鮮血流出的同時,他看到了那血液中浮現出的、星星點點的閃光。
那是某種結晶微粒在陽光下的閃光。
這一刻,貝爾克終於意識到了——他已經成為一個感染源,用高階強者的軀體為容器、完全偽裝成人類的,最危險的感染源。
戰神護符的熱量開始減退,護符中儲存的力量漸漸枯竭,他感覺自己的清醒意識重新動搖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