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吃這個!”鍾明巍吼道,說這話的時候,他喉嚨都乾澀得難受,他知道龐毅肯定覺得自己腦子壞了,但是他卻顧不上那麼多,更加沒有心思去解釋些什麼,他直勾勾地盯著那小半鍋的麵疙瘩湯,像是在看著什麼無價珍寶,“我就吃這個,只吃這個。”
龐毅打量著鍾明巍的神色,心中又湧上了許多擔心來,這一次見到鍾明巍,他覺得鍾明巍變了很多,變得固執了,也變得……瘋癲了。
是不是因為這次從山路上滑下來,受了刺激的緣故呢?龐毅擔憂地想,是不是除了讓郎中給鍾明巍看腿之外,還要讓人看看鐘明巍的神智呢?
“行,那我現在就給殿下熱。”龐毅怕刺激到鍾明巍,當下也沒再說什麼,忙得就引火送進灶膛裡去熱那糊塗成一團的麵疙瘩湯。
……
“殿下,您請用。”龐毅把一碗帶著糊味的麵疙瘩湯送到了鍾明巍的面前,他有些不安地看著鍾明巍,有心想說點兒什麼,可到底還是什麼都沒說,他看著鍾明巍捧著個那個粗糙的大瓷碗,然後就狼吞虎嚥地吃著那碗麵疙瘩湯,連頭髮掉進碗裡都顧不上,他心裡說出來的難受和酸楚。
殿下真的變了,從前有多尊貴無雙,現在就又多狼狽倉惶。
龐毅沒有說什麼,他只是取了一塊帕子放到了小桌上,然後就躬身退了出去,直到冷風攪著雪刮到他的臉上,他鼻頭才陡然一酸,他忙得伸手抹了把臉,然後把在院子裡捱了半天凍的馬兒和驢子牽到了廚房裡,一邊又從馬車上卸下了裡頭的一應米麵糧油等物。
等把這些東西都搬到偏房裡放好、再回到臥房的時候,鍾明巍已經睡下了,人高馬大的漢子枕著一個粉嫩嫩的小枕頭,懷裡還抱著一條溼乎乎的棉褲,說不出來的滑稽和彆扭,可是龐毅卻一點兒都笑不出來,他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想把那條溼棉褲從鍾明巍的懷裡給抽出來,可是鍾明巍卻驀地抱的更緊了,龐毅不敢再去抽,怕驚醒了鍾明巍,只得作罷,當下替鍾明巍掖了掖被子,然後他就在炕前打了個地鋪睡下了,剛才在偏房門後,尋摸到了條草蓆,正好給他打地鋪。
……
嘉盛三十三年正月初九
寧古塔。
集賢書屋。
陳奶奶一早起來熬了一大鍋的花生蜜豆粥,還特地炒了幾盤子的小菜,難得家裡多出來個人吃飯,陳奶奶飯做得很有心勁兒啊,她早就想留阿醜在家裡吃飯了,只是那丫頭總坐不住,每每才來沒一會兒,就火急火燎地回去了,這一次倒是因為這一場傷寒,這丫頭竟能在家裡住上十來天,陳奶奶真的很高興。
做好飯,陳奶奶先去叫了陳清玄起來,然後又去叫阿醜。
“丫頭……”陳奶奶輕手輕腳地進了臥房,阿醜這幾天甚是嗜睡,所以她也輕易不進來攪擾,可是這丫頭已經好幾天沒踏踏實實吃過飯了,陳奶奶真是怕她餓出個好歹來,當下陳奶奶饒過書架進來,正要叫阿醜起來,就瞧著阿醜睡得正香,陳奶奶有點兒踟躕,猶豫著是不是等阿醜醒了,再把飯菜給送進來。
想著陳清玄交代讓阿醜多休息的話,陳奶奶到底還是沒吭聲,正打算轉身出去的時候,就聽著那丫頭叫了一句什麼。
“丫頭,你說什麼?”陳奶奶把耳朵湊過去,也不知是她耳朵不靈光,還是阿醜的聲音實在太含糊,半天她都沒聽明白,索性也不聽了,蹙著眉絮叨著,“什麼明不明的,這丫頭到底說什麼呢?”
興許是感覺到房中有人,阿醜皺著眉翻了個身,蜷縮著把臉轉到了裡頭,露出了大半個肩膀,陳奶奶忙得去給阿醜掖被,一瞥眼就瞧見阿醜懷裡似是抱了個什麼,她傾著身子湊過去檢視,等看到阿醜抱著是什麼東的時候,陳奶奶眉頭皺得更緊了:“這丫頭抱著個棉褲做什麼?真是睡糊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