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叔痤和韓相在討論瓜分鄭國的事情之餘,也在針對泗上和宋國的事進行了探討。
公叔痤對泗上是充滿警惕的,但他明白魏國現在是無能為力的,所以魏國急需盟友來在東線對抗泗上。
文侯時候的局面到現在已經毀了,秦國開始變法,因為西河所屬權的問題,魏秦關係已經不可能和解,除非魏國交出西河。
東線的話,魏國是想和楚國和解,把楚國拉入到對抗墨家的第一線。
公叔痤也清楚,一旦魏韓瓜分鄭國,那麼楚魏關係會再度降到冰點,彼此之間的不信任和百年仇怨更不可能消解。
但是,鄭國不給韓國,魏韓關係就始終有個芥蒂,韓國不得鄭國,對於魏國的外部戰略只能是出工不出力。
公叔痤沒得選擇,韓國若是全部得鄭,就更難遏制,三晉內部的一超兩強的局面已經被打破,趙國在延續公仲連的變法,韓國要是再得到了鄭國的全部領地,魏國的外交局面就更難看了。
好在四年前菏澤會盟的時候,楚國要回了榆關,這使得宋國一旦被墨家控制,楚國和泗上那邊就會天然地產生齟齬。
戰略收縮的政策是公叔痤定下的,魏擊也是在搞清楚了局面之後接受的,公叔痤卻希望藉助鄭國這件事,能夠樹立起一個更有威脅的共同敵人:泗上墨家。
從而使得魏韓關係繼續保持真正的同盟。
韓國打的如意算盤是換地,用靠近宋國的黃池、雍丘、襄陵等城邑,換取即將被瓜分的魏國應得的魏國土地。
這樣的話,等同於韓國的一些破碎的飛地連在了一起,同時將對抗墨家第一線的城邑換了鄭國的城邑,讓魏國抗在第一線。
這如意算盤韓侯韓相都知道魏國不可能接受,但卻可以用此來作為討價還價的籌碼,從而在瓜分鄭國這件事上獲得更大的利益。
公叔痤一眼看穿的韓國的目的,這是明擺著的事:韓國從黃池等地抽身,魏國要面臨兩個問題。
其一是韓國離開了對抗泗上的第一線。
其二就是如果楚魏開戰,韓國就更容易要挾魏國。
因為以楚國現在的國力,沒有辦法兩線開戰,要麼走南陽魯山一線北上,要麼就只能走榆關大梁一線北上。
南陽魯山方向,韓國雖然首當其衝,但那裡直接威脅伊洛方向,可以直逼周天子,甚至可以將魏國切成兩段。
楚若走魯山北上之路,魏國必須要救,不用韓國請求魏國就會出兵。
但如果韓國放棄了黃池雍丘,那麼楚國走榆關大梁一線北上的話,韓國就可以保持中立,以中立的態度要挾魏國,獲取更多的利益。
同樣,楚國也有理由和韓國單獨媾和,韓國便可以吃兩家,坐山觀虎鬥。
既然明擺著魏國不可能接受,那也就是坐地起價、就地還錢。
公叔痤對於這次談判韓國的態度其實是煩躁的,都到這個份上了,還在為了蠅頭小利勾心鬥角,根本沒有考慮到泗上的威脅。
泗上和秦國東西相隔,魏韓夾在中間,南方還有楚國,明明兇險無比的局面,三晉卻還在內鬥,公叔痤如何能不煩躁?
只不過此時並沒有一個能夠掛六國相印相約共同制墨的人才,公叔痤身為魏相也不可能獲得各國的信任。
再者泗上這些年雖然崛起迅速,但是天下諸侯卻不會忘記那個四面開戰幾霸中原的魏國。
尤其是公叔痤明白,一旦這一次借反墨會盟的由頭瓜分了鄭國之後,魏國的信譽就算是徹底破產了。
歷史上,爾虞我詐徹底沒有了春秋所謂貴族精神的戰國亂世的標誌性事件,就是韓國趁著魏楚開戰會盟盟友的機會佔據了鄭國、逼著魏國承認;這種爾虞我詐毫無信義到秦國扣押楚懷王達到了頂峰,使得各國之間徹底拋棄了周禮時代的“國際法”,徹底成了黑暗森林。
如今這種爾虞我詐的局面要提前許多,五年前魏國坑了齊國單獨和墨家媾和,已經算是犯了一次戒了,只不過還不算是太嚴重。
但這一次……公叔痤清楚,諸侯之間已經不太可能存在信任這個詞彙了。
現在,公叔痤明白,韓相明白,魏擊明白,韓猷明白,甚至於楚王也明白,泗上會是將來天下諸侯之大敵。
但是,誰來做這個出頭鳥?誰來保證自己拼勁全力和泗上作戰保衛所有諸侯的長遠利益的時候,那些被保衛的人不會背後捅自己一刀?
楚國就算說,你們魏國打吧,你們魏國打光了最後一個精銳野戰軍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