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陽之戰後七日。
墨楚聯軍破許,許之守軍望風而逃,墨楚聯軍陳兵洧水,以偏師強度,直撲鄢陵。
於此時,軍中卻來使者。
密室之中,楚大司馬聽到了使者傳達的訊息。
“王上言,陳兵於許,不得進軍,修繕城邑,坐待和談。”
“墨家若求戰,不許,亦不得使之單獨出戰,以免魏韓反撲。若其單獨出戰,斷絕糧草,逼其退兵。”
…………
墨家單獨駐紮的營寨內,亦得命令。
“中央有令,急切求戰,以救鄭懲不義之號求戰,要求楚人進軍北上新鄭。若其不從,只是吶喊。若楚人讓我們單獨出戰,則以無步卒掩護為名不出,必求楚人一起行動。”
“全軍戒備,做好撤退之準備。若楚人翻臉,則違背非攻同盟之約,可以直接入宋;若不翻臉只是齟齬,一旦命令下達,即刻經陽夏沿沙水南撤。”
…………
與此同時,楚之魯陽、汾陘、陽夏、榆關、林;魏韓之城父、襄城、長社、雍丘、襄陵、大梁等地。
皆得類似的命令:集結整軍,不得出戰,各自據守,以作威懾。
…………
商丘,適揹著手在室內踱步,面帶微笑。
隱陽之戰,墨楚聯軍獲勝,兵鋒直抵新鄭。
成陽之戰,六指威懾魏軍,連破成陽廩丘,衛人不敢讓魏之潰軍入城,約戰魏人於馬陵之北決戰,魏人不應。
形勢大好。
適揹著手轉了幾圈,放聲大笑。
這一戰,他沒指望獲得什麼實際的利益,楚國不可能繼續作戰了,肯定要選擇和談,因為在打下去墨家就要不出什麼力坐山觀虎鬥成為霸主了。
魏楚都不傻。
這一戰對墨家而言,至關重要。
這是適坐穩了鉅子之位後最關鍵的一戰:這一戰之後,泗上的非攻立國派、對諸侯還懷有幻想的派系,將會徹底失聲,徹底成為泗上政局的配角。
即將到來的墨家的新一輪代表大會上,非攻派和幻想弭兵和約派將會迎來適的最後一擊。
放棄幻想,準備鬥爭這八個字,終於不再是單單的口號,還是貴族君侯們啪啪的打臉之後的覺醒。
適掌控著局面,給了幻想派最後的機會,實則挖了一個深坑:出兵干涉鄭國了,楚國也合作了,楚國會選擇放出一個實行泗上政策的鄭國嗎?魏楚韓會承認鄭國民眾的訴求嗎?
沒試過,怎麼知道?
靠講道理,有時候講不清楚,既然如此,那就讓貴族們用事實和那些心存幻想的派別講講道理。
之前適故意提出了幻想派們最想要的結果:締結盟約,諸夏國聯取代周天子,各國弭兵,非攻不戰,變革制度,不流血不戰爭。
這是以退為進,因為他很清楚,這個東西根本不可能實現。
但是,不能實現的東西,聽起來總是美好的,很能蠱惑人。
不只是墨家內部有些派別,乃至於天下士人中的一部分,都覺得適成為鉅子之後,墨家有些悖離了墨子之義,好戰、鬥爭、不妥協、不退一步種種種種。
這對於墨家而言,算不得大事,但是在宣傳上難免有些被動。
現在經過這一系列的事,墨家重新掌握了主動權。
非攻、弭兵、國聯、以非攻和邦國不分大小一律平等為基礎的國際法、民意變革、王侯貴族與墨家各退一步……
一切都在開戰之初的宣傳之中。
太美好了,似乎是這樣的。
然而越美好、就越容易碎。
適要讓那些搖擺派、覺得各退一步妥協一下便天下太平的人親眼看到:不是墨家過於激進,是貴族王侯太過混蛋,二十年前第三次弭兵會無疾而終,二十年後弭兵會也一樣會無疾而終。
不是墨家想打仗,不是墨家想誅不義以利天下,是諸侯貴族不給機會。
你看,弭兵國聯,一切商量著來好不好?各國放開關稅統一稅率,同文同軌,墨家的便宜的手工業品利於天下好不好?天下尚賢,有才者則上無才者則下,好不好?
都很好。
墨家巴不得如此,可貴族王公不答應啊,那便須怪不得墨家。
他踱步許久,終於沉穩下心情,給墨家的中央委員會寫了一封信。
信上就三個意見。
成陽廩丘可以還給魏國作為誠意的象徵,但是如果魏楚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