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略,如今卻將這些大略說的更為仔細:即利用晉楚矛盾、齊越衰弱的機會,從沛縣向東控制那幾個小國的基層。利用墨者的文化知識,打破貴族的文化壟斷,批次培養一些一旦有機會隨時可以取代舊貴族的弟子。
國弱,總被進攻,君王就會盼望民強。但民強,往往又是變革的起點。
若以分封建制之下,哪個國家敗的最慘,哪個國家最容易爆發變革。
大略定下來,不但要細則上實施,還需要抓住機會選定一國,讓他越來越衰弱,衰弱到如果不變革就要亡國絕祭的時候,才會把墨者當做救命稻草,到時候會不惜飲鴆止渴。
然而鴆酒一旦喝了,吐出來就難了。
現在還不到逼得君王飲鴆止渴的時候,這時候去毫無意義,反而會陷入無休止的與貴族的爭權鬥爭之中,徒白消耗墨者的力量,浪費墨者本就不足的人手,還會將那些新谷新技術作為君王推廣的手段減少墨者在民眾中的名聲。
如今每一個墨者都極為珍貴,放在正確的地方,就像是在地裡種下種子,十年後會收穫許多。
宣義部在各個大城巨邑宣傳,那是在播種;鄉校教授學生,那也是在播種;甚至沛縣治理,那也是為播種翻耕土地讓種子有更適宜生長的土壤。
適確信墨者如今的要務,就是悶聲發財,增加墨者人數,增加到沛、滕、薛等地在鄉校學習過的人比某大國的貴族總數還多的時候,才有資格做點驚天動地利天下的大事。
否則,還是需要藉助舊貴族的力量才能施行治理,那就毫無意義。
為將來計,為真正的利天下,需要長久考慮。
適的話說完,公造冶先起身道:“我同意適的看法。我信不過那些王公貴族。分出去人,就算現在非攻行義,將來君王力量強大了,又怎麼能遵守呢?”
摹成子也道:“除非君王同意如沛縣萬民約法一般,定下約法,君王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做那些事需要得到眾人同意……否則,我看也難。”
墨子站起身,揹著手在屋內轉了幾圈,沉默不語。
適看著墨子的模樣,小聲道:“先生……您……”
他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墨子就擺手道:“我需要再想一想。”
適不再說話,眾人也保持著安靜。
墨子揹著手,在屋內轉了一圈又一圈,許久停下腳步,卻沒有說這個話題,而是忽然問道:“適,你今年還不到二十。”
這並不是一個問句,似乎只是一個陳訴。
適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許久嗯了一聲。
墨子站在用草帛糊好的窗戶前,背對著一眾墨者道:“二十……多年輕啊。如果我也二十歲,那該多好?這是個可以說十年後、二十年後、甚至說三十年後的年紀。”
眾弟子很少見到先生露出如此蕭索的意境,一時間不知所措,更不知道該如何勸慰。
適想了許久,才道:“先生,如今有了草帛,價賤又不如竹簡那般繁複。您的人皆天之臣故而平等、您的尚賢、您的非攻、您的兼愛、您的節用節葬這些義……就像是斷了奶的嬰孩一樣,會慢慢長大。它們還更年輕呢。”
墨子哈哈一笑,嘆了口氣道:“我啊,不是聖人,我有自己的私慾。從二十歲開始,我就盼著天下安定、人人兼愛、大利天下,這就是我的私慾,一直想要得到的私慾。”
“禽滑釐從西河子夏那裡求學,我那時候剛剛有了些名氣,有了些弟子,禽滑釐跟隨我了三年,一言不發。那時候我年輕,我可以等三年、甚至等十年看看禽滑釐的心意。三年後,我邀他登泰山,在泰山山頂,對飲,傳他守城之術。”
“公尚過跟隨我許久,讓他前往吳越,朱勾願意以五百里封地聘我。我想活,我若為這五百里封地的大夫,一定會讓此地大治、利於這五百里封地內的人。可我不願意接受,因為我想,五百里太小,我要利的是天下,我那是正值壯年,還有很多時間。”
“可現在呢?”
“當年我能憑一口劍壓的公造冶喘息連連不能反擊,現在我去如廁都要扶著牆壁;當年我只為了說公輸班一句不利於人謂之拙可以花三天時間做木鳶,現在我生怕三天時間錯過太多太多正事;當年救宋說楚歸來可以隨意在雨地裡睡上一夜,現在我卻會因為晚上不生火腿就疼的鑽心……”
“十年後,二十年後……你們有些可以看到,可我終究是真的看不到了。我從二十歲就盼著天下安定、世人兼愛、非攻尚賢……”
“我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