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主的各種變革,都是以能得多更多的賦稅為準。
宋地的制度相當混亂。
有授雙倍田的,因為沒有堆肥、深耕等技術,需要兩塊地一塊撂荒,另一塊耕種,以作輪流。
這種雙倍田的,將撂荒地也徵收什一稅,因此被稱之為什二稅。
有單份田,徵收什一稅的同時,又要參加井田制下自己私田數量的公田勞作,九戶而一公,也算是什一稅,因此也是什二稅。
還有原本的麻稅、帛稅等等古怪的稅種。
貴族封地之下的農奴還需要為貴族承擔一定的勞動義務,打仗的時候也需要作為徒卒被徵召,履行軍事義務。
非貴族封地之內的農夫,則要承擔讓他們相當不滿的稅和賦,還有包括餵養軍馬、乘車牛之類畜生的勞作,讓他們苦不堪言。
土地是誰的?
這是一個怎麼都說不清的問題。
天子、公爵、侯爵們說這些土地按照禮來說是天子的。
天子分給諸侯、諸侯分給大夫、大夫分給士、士再分給農夫耕種。
所以農夫要為上級履行各種義務,名義上就是以土地來換取的。
土地到底是誰的?
如果是周天子的,那麼墨者這麼改私畝根本就是不合理的。
墨者是講求道理的,尤其是和別人辯論的時候,更要求講道理。
土地是誰的問題,在墨者內部早已經有了定論、財富從何產生也完全有了統一的意見。
只不過這道理暫時不需要給民眾說明,而是需要慢慢地灌輸……
民可以使樂成、不可使知始,用在這裡不算完全錯,民眾對於私畝的要求不是一天兩天了。
只不過私畝需要鐵器牛耕為支撐,最好還是以十戶一組的方式,才能更好地應對自然災害。
如今鐵器已經出現,宋國馬上大亂,墨者兵鋒正盛,這時候不做這種變革,日後機會更少。
沛縣名義上不是墨者的,仍舊是宋公的,所以賦還是要收。
但是,這一次墨者前往商丘守城,要的就是賦和稅的支配權,所以這賦到最後仍舊不會交到宋公手中。
貴族以軍事義務獲取封地,墨者實際上也是用義師來作為軍事義務,換取一整塊封地。
只不過因為宋國經常捱打,很難打別人,所以又符合墨者“非攻、拒不義之戰”的理念,這裡打了一個小小的擦邊球。
如果稅和賦保持不變,沛邑的民眾已經親眼見到了墨者在稼穡事上的改革,因此對於這種攤賦入稅的變革極為支援,這很顯然對他們有利。
不談那些其餘條件,單單是墨者想要從貴族的私畝中徵稅這一點,就已經足夠讓民眾支援。
很簡單的演算法,再愚笨的農夫也可以知曉:稅賦總量不變,貴族的私畝徵稅,也就意味著稅賦也由那些貴族承擔一部分,分到其餘田畝上的就少了。
這種事,就算到戰國末期在一國之內做起來都極為困難。賢名的平原君,就因為徵自己家畝稅的事,和徵稅者翻過臉。
再者,這涉及到私畝制度之下,那些租農的租稅問題。一旦從貴族的私畝上徵稅,實際上也就意味著從租農的手中徵稅,如果這個問題不能妥善解決,很容易被煽動起一場叛亂。
墨者必須保證五個條件,才敢做這件事。
其一,天下局勢有變,君侯的目光數年之內不會放到沛邑。
其二,墨者的軍事力量足以鎮壓可能翻臉的貴族。
其三,墨者對沛邑足夠熟悉,有足夠的可以丈量田畝的“士”作為基礎官吏。
其四,有足夠的資金支援,在承認貴族私畝不分田的情況下,保證貴族私畝上的租農不會反叛,而是會主動加入到墨者這邊,一同逼迫貴族售賣無人耕種的私田。
其五,墨者的稼穡技術傳播、各種試驗田、鄉亭畝產可以直觀地讓沛邑民眾認為,攤賦入稅,是一項對他們有利的政策,不需要太多宣傳就會支援。
為了這一條法令、為了這五個條件,墨者等了兩三年,如今終於等到了這個機會,哪裡還能錯過?
所有權制度是一切變革的基礎,所以一旦動了這個,剩下的配套政策也必須要全面配合實施。
適在民眾歡呼之後的安靜之後,又開始說明剩餘的幾條必須做的變革。
“其二,度量衡變革。”
“所有沛縣及其周邊鄉亭,全部禁止使用原本的度量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