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世有云,春江水暖鴨先知。
墨者將要做的事,最先能感知到的,反而是那些舊貴族中比較聰明的一些人。
早在焦禾這樣的“商人”在鄉校學習稼穡之術的時候,原本一部分和墨者做對的小貴族便已經開始和墨者接觸。
尤其是一些私田比較多的小貴族,其實他們並不反對墨者的破井田、認私田、攤公田軍賦於私畝稅的政策。
曾經的敵人,在利益面前很可以成為朋友。
比如當初巫祝事件時,想出血親復仇的辦法來對付墨者的那位夏杞之後,他在親眼見到了墨者的手段、力量,聽到了一些關於將來的設想之後,便很自覺地秘密和墨者接觸。
當初巫祝事件的時候,他就給過那些小貴族忠告,如果墨者要改私畝,不要試圖去對抗,而是想辦法在這種不可逆轉的潮流中獲得最多的利益。
可惜其餘人未必聽得懂,也未必願意聽。
夏杞氏並沒有再去管那些人,早在今年秋季收豆的時候就主動來會面墨者。
等到鑄鐵鐵農具在沛縣引動沸騰的時候,夏杞氏更是再一次與墨者接觸。
其實,墨者和這種人真的是可以的合作的。
像是夏杞氏這種私畝較多、但權力不足的舊貴族,他們很容易轉變為新貴。
他們有錢,可以買鐵器。
他們有土地,墨者要的是破井田認私畝,而不是地少人多情況下的分土地。
一旦鐵器開始普及,他們的土地根本不需要那麼多的人種植,想要獲取最多的利益,就是主動趕走一部分已經出現的租賃土地者,而轉為自己經營土地,種植棉花、油料等作物。
隨著農業技術革新傳播到沛縣之外、甚至是墨者主動幫著傳播到沛縣之外,農業基礎之上產生的更發達的交換經濟,會讓手工業和經濟作物發展起來。
這關鍵在於墨者的政策,如果墨者拉攏那些僱農、井田農奴,提供貸款、提供鐵器、提供新墾地五年免稅的政策,這些原本土地上的人很快就會逃亡到墨者那邊。
而如果墨者不對這些人提供貸款、提供鐵器等,稍微的政策改變,那些原本依附土地的人還是很容易成為“助耕”者,即農業僱工。
稍微的政策搖擺,區別就是支援和堅決反對。
適考慮到不久將來的手工業發展,其實並不希望沛縣全是富裕的自耕農,他甚至……希望有一批貧苦至極的無地者。
所以其實墨者是和那些私畝較多、不依靠大量公田的舊貴族是有合作空間的,只要他們願意放棄人身依附這種已經阻礙鐵器牛耕出現後生產力提升的剝削方式。
他們可以做經營性地主、他們擁有牛馬和土地金錢、他們可以種植一些新作物獲取財富。
而那些還指望著井田制農奴人身依附關係獲利的舊貴族,他們不願意自己走入垃圾堆、又不願意自發變革自己的身份,這讓墨者很無奈,只好送他們一程。
這個時機,適覺得已經差不多了。
這些道理和在場的墨者講清楚之後,墨子道:“楚地傳來訊息,楚王已經出動了王師、陽夏之師、陳之師。按孟勝和屈將傳來的訊息來推算,楚王如今應該要到安陵。”
適回憶了一下,算起來時間也差不多。
楚聲王不是今年死,就是明年死,這一次出兵圍宋已經是不可更改的必然了。
馬上,趙、韓、秦三國都要死君主,加上楚聲王比他們要早死一年左右,可以說各國都要狠狠地亂上一陣。
不趁著這麼有利的外部條件搞點大動靜,適覺得實在愧對自己頭腦裡的那些關於戰國初年的記憶。
墨者具體要在沛縣怎麼辦,其實大部分是適提供的思路。
但現在,這件事可能會引起一些爭議,所以這些話不能由適來說,墨子選擇自己來講,以壓制內部的爭議。
墨子同意適的意見,但也知道適畢竟還是年輕,墨者內部改組之後的很多事是要經過商量達成上下同義的。
同樣的話,墨子來說和適來說,在墨者內部獲得的支援並不會完全相同。
當墨子將那些已經在高層討論過的意見說出來後,許多剛剛知道的墨者暗暗驚訝。
四月末五月初麥收,墨者的基幹和沛縣義師,會在三月末就前往商丘。
在前往商丘之前,先在六個鄉之內承認私畝、廢除井田公田,將井田公田中的軍賦、丘甲賦、牛馬賦攤入到畝稅當中。
在麥收之前,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