販薪者看到兒子手中的玉米餅,一股邪火莫名地發出,罵道:“你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家裡有糧食是吧?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外面的那堆柴若是被人用了,這幾個月就白忙了!”
跛足的兒子哼了一聲道:“真要拿早拿了。人家在濟水連大夫的六萬大軍都打敗了,拿你一點東西,你還能攔住不成?”
販薪者知道是這麼個理兒,外面的那些人真的要是拿了,自己也真的沒有任何的辦法。
接過玉米餅,小聲道:“你在這看著。”
跛足的兒子苦笑道:“爹,你莫不是被嚇傻了?我這腿都斷了,我看著有什麼用?莫說大軍要拿,就是別人要取,我也追不上啊。”
販薪者怒道:“你才傻!他們若是取,誰也攔不住。我就怕他們拉人去運輜重,你斷了腿,他們總不能把你也拉上。真要是不行,明天我得把咱家的馬蹄甲弄劈了,雖說心疼,將來影響幹活,可總比被人拉走要強。”
跛足的兒子點點頭,這樣的事如今城中的許多人都輕車熟就,還有人專門兜售一些讓馬腹瀉的草藥,就為了逃避軍役勞役。
還有人專門砍掉了自己的大腳趾,那樣的話走路很不穩當,這樣也可以不用服勞役軍役。
他回去草草吃了幾口飯,將家中存下的一些糧食仔細藏好,拿著一塊石頭在自家的馬旁邊逡巡了許久,盯著馬蹄子角質的部分,終究還是沒捨得。
心想,說不準墨家的義師真的不一樣,真的像是那些傳聞一樣呢。
可轉念一想,心說天下的烏鴉一般黑,虎狼還有不吃肉的?只怕還是不行。
這家中唯一的依靠就是這匹馬,真要是砸了馬蹄角,少不得兩三個月不能拉車。
那馬匹如何知道知道主人的憂心,依舊在那裡安靜地吃著草,看到主人在旁邊,繞過來用溼漉漉的鼻子蹭著主人的手背。
販薪者心裡一軟,手裡的石頭落在了地上,心道明日再說吧。
他這一夜在麥草裡翻來覆去地睡不著,總是幻聽到外面有人在搶自己的那堆柴,醒來後出去轉了一圈,就看到遠處篝火通明。
他嚇了一跳,趕緊喊了兩聲兒子的名字,卻不見回答,心裡更急,匆匆跑過去一看,發現原來兒子竟是在草垛那裡睡著了。
外面的薪柴一點不少,遠處還能聽到一些歌聲,販薪者心裡終於有些信了幾分,心道:“他們也不是沒看到我的這堆柴,難不成真的是與民秋毫無犯?這可是太陽從西邊出來、魚兒不用喝水、人不用拉屎吃飯、夏天裡下雪這樣的事兒啊。”
心中總算了放了心,之前積攢的睡意登時襲來。
早晨露水撲在臉上,他猛然驚醒,趕緊看了看外面的柴草垛,這才鬆了口氣。
旁邊的鄰居膽子大一些,已經在外面做事,他也大著膽子走出了家門。
不過他卻不是正常走出去的,而是一瘸一拐的。
他的腿什麼毛病都沒有,當年就是靠這一雙腿推著薪柴把自家的墨車變成了馬車。
只是兒子跛足已久,整日相見,也學了個七八分,一瘸一拐地走出門,這樣至少不用被人拉走服勞役或是當輜重兵。
只可惜當初大夫徵召的時候,鄰里四方都知道他不是跛足,他又捨不得砍下自己腳趾不然以後家裡的活便沒人做。
想到這,心裡不免有些後悔,早知道這樣,當初就該親手把大兒子的腿砸斷,那也好過死在外面。
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外面,就看到集市附近已經聚集了不少人。
集市市井之間,本就是墨家滲透的重災區,從事木匠、鐵匠的這些人,真有一天諸侯清除墨者全部殺頭的時候,隔一個砍一個準有漏網之魚。
這些手工業者們和墨家的關係更近一些,早早就知道墨家的制度政策,也不懼怕什麼,就在集市上兜售一些貨物。
遠處聚集了一堆人,一個本地的木匠正在那唸叨著什麼,這木匠就是城中最早做墨車的那個,販薪者的第一輛墨車還是找的這個木匠做的。
他跛著腿走到了人群之中,就聽那木匠說道:“墨家說了,一輛車、一匹馬、還有人,都算工錢。給銅錢……”
旁邊圍著不少鄰里,跛足的人便問道:“這是幹什麼呢?”
那鄰人笑道:“墨家當真是與民秋毫無犯。這不是,要去北濟水運糧,兩日往返,給足了錢。不要錢的話,給棉布也行,或是別的。這不少人咱們都認得,他們還能騙咱們不成?”
“你不是正有匹馬有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