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室內,從中午開始就已經亂成一團。
費國的君臣已經知道了民眾截獲了那些使者的訊息,並且外部得到的訊息是民眾們已經集結起來。
各方上卿大臣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若是平時的政變,這些貴族們可能會早有準備,握有私兵甲士以在政變中縱橫捭闔獲取最大的利益。
宋後悼公的那一次政變就可算作典型,貴族們依靠手中的私兵,制定了“三族共政,互不侵害”的政策。
但這一次,憤怒的民眾和準備了數年的墨家沒有給這些人絲毫的準備。
國君沒死,墨家只是藉助邊境逃亡之事將火點燃,利用孟勝求施仁政的方式將風吹起。
從求仁政失敗再到雙方緩衝,不過數日的時間,貴族們根本沒有時間將兵力集結。
國都內的國人,本身就是君主最大的依仗,但現在國人已經站在了君主的另一邊,費君已經無奈。
情急之下,君臣各謀生路,有人建議費君從宮室後面的狗洞離開以逃走,費君也放下了貴族的優雅身份,決定去鑽那個狗洞。
甲士們暫時還有組織,正在宮室牆上守衛,他們迷迷糊糊,以往教育的“忠”是要忠於國君,也許有些人會動搖,但此時組織尚且沒有完全混亂,宮中的人還能做到保持守禦。
費君收拾了大量的金玉,決定從狗洞逃走之前,為了“愛”,還是讓柘陽子與他同行,一旦逃出去也能夠做護衛和駕車。
柘陽子的手指微微觸碰了一下劍柄,在混亂之前,他曾登到城牆觀望了一番。
觀望的時候,大炮還沒有靠近,但他看到了已經結陣持槍的民眾,還能夠聽到一些宣講以及那些結陣後行動的鼓笛聲。
只是看了一眼,柘陽子就確信,這一次“政變”絕不簡單,和以往全然不同。
宮室內的數百甲士,根本不可能戰勝外面的民眾。
而他也有自己的判斷,外面的民眾如此有組織,結陣前進,難道背後的人不知道封閉城門嗎?
自己跟隨國君逃亡,一旦城門封閉,自己就會被抓獲。而民眾憤怒到這種程度,聽有人國君叛國,這將不會是一場讓國君出國逃亡的政變,而是一場弒君的政變。
他的手指按在劍柄上,聽著國君危急關頭還在讓自己一同逃亡,心中終究還是有所觸動的。
只是,這件事可以有不同的理解。
可以理解為這是愛,國君愛他,所以在如此危急之下,依舊不忘讓他一同從狗洞逃亡。
但也可以理解為這是用,國君要用他,在逃亡的時候有人護衛、駕車、保護……
柘陽子幾乎沒有猶豫,選擇了理解為後者,於是心頭最後一絲愧疚也變為了一種憤怒。
從他如此愛我我卻還要殺他的愧疚,變為了他這樣對我不過是為了用我保護的憤怒。
也或許,最根本的原因,只是因為柘陽子看到了外面集結的民眾,猜測到城門已經封閉,如今逃亡只有死路一條,自己的富貴和地位會就此終結。
於是就在國君伸出手要挽著他的手一同逃亡的時候,柘陽子猛然抽劍,一劍刺中了費君的腹部,迅速一攪,用貴族脫產訓練出的、用來維護禮法和保護國君的殺人技術,捅死了費君。
費君死的很快,快到根本沒有時間流露出諸如怨恨、不解、被背叛之後的憤怒之類的種種眼神。
因為柘陽子下手很快,手段很高,他必須要殺死費君,因為他和費君起過將費國變為戰場、屠戮民眾的建議。
而現在,費君已死,便沒有人能夠知道他曾過這番話了。
然後,他舉著血粼粼的劍,殺死了費君身邊的其餘幾名護衛,優雅地擦了擦劍,蹲下甚至砍下了費君的頭顱,提在手鄭
從狗洞中爬出後,柘陽子將血粼粼的頭顱放在一旁,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用費君的衣衫擦了擦血,恢復了翩翩公子的優雅,將費君的頭顱懸在腰間,徑直走向了民眾集結的宮室大門之前。
他走的很震驚,嘴上洋溢著一種仁人義士成就大義的笑容,看著那些已經朝這邊拖拽的銅炮,愈發在心中佩服自己的判斷。
當他靠近到結陣的人群約有幾十步的時候,伸出手舉起費君的頭顱,喊道:“不義之君,已被我誅之!”
連喊三聲,有人終於認出來了他,驚問道:“你莫不是柘陽子?”
柘陽子提起頭顱道:“正是。”
人群中有人喊道:“那真是暴君的頭嗎?你不是他的近臣,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