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擊聞父親有弭兵會盟之意,心中更為不滿。
兩年前自己為帥,與韓趙兩家會於平陰,大破姜齊,築京觀三萬,天下震動。
可這樣的武功,比起墨家眾人以數百精銳夜襲楚營逼楚王成盟這件事,終究還是少了幾分傳奇色彩。
如今聽聞父親竟有這樣的意思,便起身道:“父親,魏如今帶甲之士數萬,豈畏區區數百墨者?再者,那墨者如何夜襲手段俱已寫出,只要加以提防,難道還能夠重蹈楚人之敗?”
他又想到秦公子連的說服之詞,說道:“如今良種稼穡鐵器俱已革新,鄭、衛、宋等中原之地,皆膏腴之土。如今弭兵,那些膏腴之土豈非再難得手?”
一旁的李悝起身道:“公子,君上豈是懼怕那數百墨者?你可曾聽聞墨家那名適之人所寫的寓言?”
“虎求百獸而食之,得狐。狐曰:‘子無敢食我也!天帝使我長百獸,今子食我,是逆天帝之命也。子以我為不信,吾為子先行,子隨我後,觀百獸之見我而敢不走乎?’虎以為然,故遂與之行;獸見之皆走。虎不知獸畏己而走也,以為畏狐也。”
“墨家,狐也。晉楚,虎也。楚成盟弭兵,所懼者非墨,乃晉。晉成盟弭兵,所懼者亦非墨,乃楚。晉楚若弭兵,則齊鄭衛魯小國皆盟。”
“墨家機械之法中,有標本槓桿之術,便是如此。如其言,一樽酒,可撬千鈞之鼎,這等標本之術他們用的嫻熟,實在是讓人敬佩其賢其智。”
楚宣王時候才出現的狐假虎威故事,早了幾十年出現,並未改動原意,李悝用的情境也沒有用錯,正是此意。
狐狸說,天帝使其長百獸。墨家說,天帝使其得天志,以天志來判斷天下規矩對錯。
到頭來,天帝是否存在那在其次,其餘野獸看到的是跟在狐狸後面的老虎,而不是狐狸所說的天帝。
公子擊無奈重又坐下,魏斯遍問群臣道:“這狐假虎威之事,墨家假借天帝之名,卻無人可以反駁。”
“那些火藥之類的守城利器,已經售賣給楚國,只說為了守城用,又說熊當已經盟誓終其一生,不興不義之戰。”
“事已至此,又能如何?”
公子擊嘟囔道:“若是早日出兵,墨家便無機會假借楚人之威。”
魏斯搖頭道:“早日出兵又能多早?我觀墨家眾人,只怕從一開始就不曾想要靠我們三晉出兵。他們只怕從前往商丘之時,就已經想到如何破楚人,以為他們‘利天下’之說!”
“從四月圍城,到六月破陣,兩月之間,即便四月便出兵,可能趕往商丘擊敗楚人嗎?”
魏斯嘆息一聲,將那幾張草帛捲起,如今魏宮之中也有草帛存在,他也常使用,墨家的許多東西已經如潤物之雨一般化入天下。
李悝進言道:“墨家眾人既在市井間如此傳播,或過些日子,禽滑釐可能親至見於王上,促成第三次弭兵會盟之事。”
“我觀墨家之言,大有傳播鐵器良種稼穡之意,他們既想利天下,弭兵也不妨。百姓利,則國強。一年兩季,賦稅倍增,民用倍足,士卒用命,武卒也可訓練更多。”
“楚人封君廣眾,難有作為,到底還是對我們有利。”
魏斯點頭道:“我也有此意。”
“宋國墨者甚多,此國不必談。”
“韓武子伐鄭,殺幽公,國人立其弟鄭駘,誓報此仇,幾年前負黍一戰擊敗韓人,至此不休。”
“墨家如此,鄭人必盟。屆時,墨家助鄭人守城,待楚人來援,我們勞師遠征困頓城下,豈能不敗?”
“況,魯陽公、陽城君,皆勇力知兵,楚人隨時可出兵……鄭人又與楚人姻親,有王子定,楚人焉能不救?”
魏斯尚未和楚王熊當打過交道,但從熊當此次北伐這件事上,也能看出此人必有稱霸中原之心,而且所選的時機極好。
若非墨家在商丘弄出這樣的傳奇,楚人這一次北上,從大梁出擊逼迫衛人朝覲幾成必然之勢。
三家分晉,剛剛伐齊,疲憊不堪。
而熊當為了師出有名,雖然是為了避開戰勝齊國之時計程車氣兵鋒,但卻對外可以宣稱自己是個仁義之君:服喪之期不征伐,宋公死期正好三年,這才出徵,外部也對此沒有什麼太多的質疑和詰責。
楚人封君極多,縣公又有勢力,有些事應對起來也極快:若三晉圍鄭,被墨家守城阻礙,士氣疲乏,陽城君與魯陽公等縣公定會抓住機會興兵救援開戰。
再者,魏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