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不只是父子之情,更是貴族們是否會繼續支援的一個巨大因素。
嘴上罵著田剡派來的辯士,心中卻不得不緊張田午的存活。
那幾名逃回的貴族便將他們眼中的沂水之變一一道出,他們並不知道田午帶著一眾親信想去朝鮮,只知道田午撇下了八千部眾不知所蹤。
這幾名貴族都算是眼熟,田和知道這幾人都是跟隨田午的,他們既是這樣說,只怕十有八九就是如此。
又仔細詢問了幾處細節之後,確定無疑,田和心中蕩起的波濤不好表現在臉上,強自鎮定。
那辯士見狀,忽然道:“傳聞公子午已入宮中,藏身苑林。公子剡此番為寧民而舉義,民眾思定,不欲再戰,君上何不交出公子午,以為社稷?”
田和一怔,他知道田午根本沒有回來。
而且若是田午真的逃回來了,田剡又怎麼可能派人來談?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就算他交出“田午”,他自己這齊侯之位又如何能繼續做下去?
田剡勝券在握,難不成還能真的是為了“寧民”、真的只是為了誅殺田午?誰也不是傻子,都是貴族,政變中的這點道理還是懂的。
然而一怔之後,田和頓時明白了對面的意思。
田午不在宮中,他知道、田剡也知道,但是民眾不知道、墨家不知道。
田午年紀還小,田和卻是久歷政變之人,如何不知道如今的局面,田午唯一的生路就是帶兵從沂水返回?其餘的路,都是死路。
但路是死路,人卻未必非要死。
作為齊侯公子、武城屠城的副帥的田午在沂水逃走的那一刻已經死了。
但是作為田和的兒子、田午這個活生生的人,卻還有活下去的可能。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正是因為為之計深遠,這才讓田午為副帥出征費地。
如今對面辯士的一句話,讓田和這個政變起家的齊侯,再一次觸動了內心柔軟那一處的做父親的愛。
田和不置可否,又仔細問了幾句那幾個逃回的貴族沂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之後,確定無疑田午確實是逃亡了後,這才道:“難道父親愛兒子有什麼錯嗎?墨家無父之言,如今真的已經讓天下無德無愛了嗎?”
那辯士見田和這樣說,心中竊喜,明白田和已經領悟了其中的關鍵,便不言語。
田和又說了幾番話後,這才屏退了眾人,只留下了幾名心腹護衛,邀那辯士入密室相談。
等到眾人退去,田和才道:“我竟是看錯了剡,此番事進退有據、攻守有度,竟出乎我的意料。”
那辯士立刻道:“君上之言謬讚,我等為公子出謀劃策,然而幾個要處,卻是民眾自發攻下。當時公子與我等均不知那裡重要,事後用到才明白那幾處重要。這正是公子遣我與君上相談的緣故。”
話不用說的太明白,田和聞言一驚,復又一喜。
喜的是自己看人的眼光沒錯,田剡的能力在自己的計算之內,幾處重要的城中地點都不是田剡這邊的人謀劃好攻下的。
驚的是那辯士這句話中,透露了太多的內容。貴族們還在觀望,如散沙一樣的民眾竟然被組織了起來?誰組織的?誰的眼光看出了城中政變的幾處關鍵點?誰竟然想要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略微思索,田和仰頭長嘆,半閉著眼睛道:“墨家的野心之大,諸侯不知、不防……當年齊墨合力抗越、胡非子風雪入臨淄,誰能想到短短几年,臨淄城中墨家竟已生根?”
“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勞力者欲想勞心治國,天下必大亂。”
辯士拜道:“所以公子遣我來,正是為此事。君上,贏邑距臨淄不過百餘里……縱然公子不是您的兒子,可難道不是田氏子孫嗎?”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姜齊宗廟,難道您會去祭祀嗎?可侄子卻可以祭祀叔叔。”
“一旦暴民起變,贏邑大軍頃刻而至,又有‘義’加諸身,到時候暴民亂政,以墨家無君無父之義,田氏的祭祀怕是要斷絕啊。”
田和聞言,哼聲道:“姜齊宗廟,並未絕祀。先君無德,我放之海島,使之食一邑以奉姜齊祭祀。商紂失德,殷人且有宋與朝鮮,這才是仁德,我田和並未失德,姜齊祭祀未絕,不可亂說。”
辯士一聽這話,也明白田和已經鬆口,或者說已經在談條件了。
田和嘴上再說自己沒有失德,看似極為重視“禮儀”,實際上想說的卻是利益。
侄子祭祀叔叔,倒不是說不可以,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