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論起來,調走庶俘羋那也不只是因為功勳,更是時代之下墨家對於北方局面的戰略考慮的一個縮影,他只是時代波濤之下翻覆的浮萍。
他所在的步騎士連隊,原本是用來做巡查用的,原來在高柳剛立足的時候還需要這樣的機動力量深入北方。
伴隨著邯鄲談判的順利,當初趙侯章為了繼承權之戰借的戰爭債換成了對北方貿易的專營權,新的商會正在組建,各種查辦走私的事,便需要商會出面出錢訓練。
墨家摻沙子控制,但不是直接管轄,既可以拉著邯鄲和趙國的商人在一條戰線上,也能夠使得商人的力量逐漸發展起來。
再者,高柳地區從泗上調過去一些師長級別的軍官那就是要組建正規野戰軍團的。
隨著邊堡的開拓、人口的增加,以及高柳北邊的一些貿易和附庸部落,使得高柳地區暫時不太需要考慮和胡人小規模的作戰,現在邊堡那裡持槍的退役墾殖農夫就足夠應付一些小規模的衝突。
雲中、九原等地那是要打大仗的,那裡是農耕區,是墨家不可能放棄的發展方向,也是斷絕火藥時代來臨後北方草原出現一個農耕遊牧混合大部落的一招殺棋。
既要打大仗,庶俘羋這種輕便機動的、以連隊為行動單位的、騷擾和小規模作戰的步騎士存在的意義就不大了。
更換軍官、組建適合將來野戰的軍團,就是趙地墨家以後的發展方向。
大量的習慣了小規模作戰、邊境衝突的連級幹部都要撤回泗上重新學習,而大量剛剛畢業的年輕軍官來到高柳,也正是為了實現趙地墨家義師的泗上化——要能打大規模野戰,而不是小規模的武裝衝突。
步騎士在野戰中的任務,就是利用自身的機動性,配合炮兵和衝擊騎兵突襲對方的側翼,利用火槍開啟方陣缺口,製造混亂,從而為武騎士創造衝擊的機會。
趙國多馬,如果趙侯章有改革的雄心,新的馬鐙騎兵很快就會組建起來,將來衝突的時候,靠的就不是個人的勇武、馬術,而是依靠紀律、陣型、配合。
趙國的優勢是代地城邑的人馬術都還不錯,僅靠馬術墨家佔不到便宜。
而反過來,楚越的騎兵都很差,淮北泗上算是楚越地區最好的樣馬地了,越國基本沒騎兵、楚國的騎兵也差的很,墨家考慮的是將來和楚越的衝突需要大量的有小規模騷擾作戰的輕騎兵軍官。
因為楚國的地域太廣,一旦和楚國發生戰爭,會戰之外的繞後、偷襲、斷糧、切後路等,都是輕騎兵最為擅長的行動。
高柳地區的騎兵軍官調往泗上,那也是在馬耕在蘇北和泗上推廣之後大量的馬術相較楚越尚可,但是相較代、趙不如的自耕農良家子可以組建新的輕騎兵,以此取得對楚越更大的騎兵優勢。
衝擊騎兵太貴了,訓練起來太麻煩,泗上維持不了太多。這些非衝擊騎兵欺負下越國楚國的騎兵應該還是綽綽有餘。
這也是墨家整個戰略重心南移的背景之下,時代波瀾於普通人的影響。
人的命運啊,固然要靠自我奮鬥,但也要考慮歷史的程序。
他性子跳脫,喜歡出風頭,又有一身極好的馬術,下手又狠,在邊堡和巡邏的時候他有決定權。
若他一直在泗上,泗上義師打的幾場大戰,都是戰略行軍形成機會後主動決戰,唱主力的是炮兵、步兵。圍城戰、攻城戰、對壘野戰,並沒有小規模的戰鬥,連級幹部的任務就是組織宿營、訓練、聽旅帥的命令。
所以他可能會是個聽話的連長,但卻不會是個能夠抓住戰機立下戰功的連長。
然而在高柳,在墨家剛剛經營才有成效;邊堡出擊小規模戰鬥;商隊胡人巡查;帶著非正規的一群善於控馬的邊民和一群拿著石頭骨頭的部落打仗;領著巡邏隊在邊境巡查,他便脫穎而出。
如今高柳的戰略佈局改變,他也已經算是混出來名頭,又要調往泗上繼續學習。
很快,庶俘羋所在的步騎士連隊就被編入了新組建的一個步騎士旅,旅長是原來泗上的一個旅代表。
干涉趙國繼承權戰爭而特別徵召的大部分人都復原回家,秋收之後新的一輪徵兵工作也會展開,大量的新強制服役的年輕人會被編入新的步騎士旅中。
他和新連長的交接,也就是熟悉一下人員、傳授一下宿營、清點、操練之類的技巧。
至於根據羊糞、水源、馬糞堆等尋找胡人部落的技巧,也不需要他傳授,所剩不多的那幾個非正規的邊堡巡邏騎兵隊有的是胡人出身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