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紛爭的亂世,他們的主張導致了一個很尷尬的局面,用一種悲情的語境來講,他們的主張,必將被無恥的求利的賤民和工商業者聯合求集權的、僭越的、不仁義各國君主共同絞殺。
這場風波之後,這部戲也就改動了結局。
對於墨家內部而言,這倒沒什麼風波。
墨家的確講兼愛,就算適不修改,墨家的兼愛也是有前提的,而且原本的墨家比起現在的墨家要血腥的多——殺一人以利天下,殺不殺?原教旨的答案是如果確定殺這個人利天下,那必須殺。
馬車撞人,左一右十的問題,原來更是有著標準答案,墨家本身就是功利的、集體的,不然也不會有“兼”和“體”的分別。
也就是適修正之後,這些問題逐漸被淡化,當年王子定出逃必然導致楚國內戰,而墨家刺殺王子定之事被否決,也算是對於“殺一人以利天下”的一個修正。
當然,當時適的理由是冠冕堂皇的“義”、“仁”等概念,實則則是盼著魏楚開戰,為十年後的趙魏翻臉楚國對魏開戰的發展時機做準備。
而在那之前,墨家守城的時候,禽滑釐就面臨過類似的問題:當時禽滑釐助人守城,以為非攻,城內起火,禽滑釐明明知道身邊那個人只是去救火,但違反了守城時候城內起火不準隨便救援的律令,當即引弓射殺。
因而這件事在墨家內部幾乎是一邊倒的,只不過被人藉以上位,倒也算不得什麼大事。
有些事,西門彘不清楚,但他也做過一個小小的調查,泗上如今許多被認為習以為常的事,實際上內底裡都暗含著墨家內部的“對義的解釋權”的爭鬥,只是在墨家的組織框架下,這種爭鬥有時候是外人很難看出來的。
有些事,西門彘也聽說過,看起來極為慈祥的禽滑釐,當年不知道殺過多少人;看起來整天笑眯眯經常出入鬧市的適,毒殺巫祝的時候也是笑吟吟的;連他們文科院的院長索盧參,當年那也是貴族圈子內知名的“東方巨狡”。
墨家的水,比他在鄴城時候想象的要深得多。
今日他其實不是很想看第一幕戲,他算是貴族出身,不喜歡那種致富的手段,而更喜歡那種“十年磨一劍,誰有不平事”的感覺,而且他向來覺得衣食住行這些東西太低階,不能夠滿足他那顆躁動、狂熱而又期待自己不在多餘的心。
也是他經過一番努力考進了西域語系,要是沒考進去而是被送入師範,畢業後被安排到淮北等地做教書先生,恐怕他就要溜回鄴地了——他認可墨家說的教師先生也是利天下的道理,但是並不想自己去當一輩子的教師先生。
今天他主要是來看看第二幕出自極西之地的《婦女代表》這出戏,不是為了噱頭,是覺得好像那裡的奴隸主民主也挺好的,他更喜歡那裡一些。
內心深處,他並不是很喜歡泗上這種庶農工商乃至從前的僕從、奴隸的平等。
…………
索盧參西行帶來的東西,不只是文化上的,更有很多別的。
而那些別的東西,恰恰又是墨家和名家所最喜歡的,也是兩家一直在無限爭論的問題。
比如墨家說“中、同長也”,定義中心點的概念。
名家就反駁說,假設這條線無限長,空間無限大,比如宇宙,那麼到處都是中點,所以不存在一箇中,而是處處都是中。
墨家又立刻修正道:“或不容尺,有窮;莫不容尺,無窮也”,表示線段才有中心,而無窮大的事物不存在中點,因為不可測量,所以並不是處處都是中點,而是沒有中點。
後來墨家又說:“厚,有所大”,名家反駁道:“無厚也可大千裡”。
雙方很多時候的辯論,就是雞同鴨講。墨家說,得有高度才有體積,將體積稱之為大;名家說,沒有高度也一樣可以千里之大,你們說的不對。
墨家認為,世界上真實存在的物,沒有沒有厚度的,無窮小不是零,所以沒有厚度就沒有大。
名家認為,世界上真是存在的物,是存在沒有厚度的,所以沒有厚度一樣也可以大。
這才導致了適在入墨家之前,墨子一直在編纂《經》這個定義概念,重新定義了一些內容,使得辯論的時候,在統一的基礎上。別我說體積,你說面積;我說絕對高度、你說相對高度,那就沒法辯了。
名家墨家兩家在邏輯學、數學、物理學上的相愛相殺,促使了墨子搞出了一套邏輯和定義,也促使了墨子研究光學。
按照墨子的想法,辯論中為了防止雞同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