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隸屬似乎聽出來了皇父鉞翎的意思。
以家比國,宋、魏、楚、韓皆為近鄰,就像是一間間草廬。
現在宋國的草廬內堆積了太多的乾柴和茅草,只需要稍微一把火就會燃燒起來,以至於四周的鄰居都會受到波及。
之前皇父鉞翎是主動去請魏楚韓諸國幫忙,大意就是我請你們幫幫忙,幫我把我廬內的柴草搬出去,要不然一旦失火,我家就要出事。
然而魏楚韓等國看了看皇父鉞翎給的報酬,考慮了一下都拒絕了,因為利益不足。
皇父鉞翎如今想清楚了,既然你們不幫忙,那倒是簡單了,我這房屋草廬內已經堆積滿了柴草,你們不幫忙是吧?我自己點一把火,到時候火勢沖天,稍不注意就會波及到你們,到時候我就算不給你們好處,你們難道就不來幫忙了嗎?
國人暴動這樣的事,並非是靠一小撮人煽動起來的,最為純粹而職業的“革命者”從來都是貴族之類的人物。
宋國現在就像是一個堆滿了薪柴的房屋,稍微有一點火星就會爆燃起來,很難控制住。
只是……點火的人是誰,這是個問題。
貴族政變的事多了去了,王侯將相的確有種的年代,貴族政變那是合理的,舊制度和規矩都認可的,無非也就是成王敗寇那一套。
然而若是有貴族圈子之外的人、甚至是平民出身的人點燃了這堆火,那就超出了已有的規矩。
宋國國人暴動過、齊國暴動過、鄭國暴動過、甚至於周天子那邊也出現過國人暴動,但暴動的結果就是從宮室或者貴族中再選一個人上位。
這樣的結果,是舊時代的統治者可以接受的。譬如宋國當年的公子鮑,那也是邀買民心之後發動政變,在其情人的幫助下弒君,但各國也沒有干涉,而且很快承認了他的君位。
皇父鉞翎的意思是,如今堆滿了薪柴的宋國,在外人看來也不過就是換了一個主人,雖然有些逾越,但總體還是在貴族規則之內的。
譬若戴琮上位,也無非就是戴氏取宋,而非皇氏取宋,經歷了田氏代齊和三家分晉後,各國都見的多了,見慣不驚,可能連周天子都懶得對此發表任何的意見,順理成章地給予一個正式的公爵之位就是了。
但如果這不是一場貴族政變呢?甚至不是一場偽裝為貴族政變的國人暴動呢?如果是一場更為暴烈的、連貴族都趕走的大暴動呢?
到時候,各國諸侯不是為了皇父一族,而是為了自己,也必須要出兵干涉了。
若不然,宋國既然可以這樣,別處為何不行?
皇父鉞翎的意思,一眾心腹都聽懂了。
一人道:“如此說,確有道理。”
“泗上雖然強盛,可四年前結怨於魏韓齊、經營南海覆滅縛婁陽禺,當地多有反叛未曾收服;勢力強盛又謀宋國,與楚必結仇怨。”
“他們看似強大,實則也不想打。若不然,又何至於需要扶植戴琮?墨者之中宋人多矣,宋人中多有愚昧者想要歸順於泗上,他們若真的願意打,入宋極為簡單。”
“二十多年前商丘之變,墨家狼子野心尚未暴露,便借用貴人政變謀求私利,以防各國震動。”
“如今只怕也是一樣的手段,想要借政變為名,防止各國震動。”
其餘人也都點頭,經過皇父鉞翎提醒,都明白過來這其中的含義。
墨家想要把宋國的事,偽裝為“兄弟相爭”,貴族內亂,即便各國都明白這不只是貴族內亂這麼簡單,但一則墨家做出了樣子,給了各個諸侯一個臺階下;二則各國諸侯也實在是打不動了,五年前中原大戰至今,各國元氣都尚未恢復,有個臺階下大多可能會順從。
一眾謀士心腹望向皇父鉞翎,心中駭然。
若是由皇父鉞翎來放這把火,其實做起來也就簡單了。
直接抓起來跳的最歡的戴氏一族;宣佈禁止墨家在宋國活動;強制解散各個鄉校;禁止任何人宣揚墨家的道義;處死一部分在民間頗有聲威的人;大規模處決和墨家有瓜葛的人。
如今宋國內部已經處在徹底混亂的邊緣,一旦這麼做,那麼後果也就可想而知。
商丘的一些頗為激進的民眾會立刻起事,處死了戴氏一族後,領頭的人就只能是無權染指君位的庶民。
貴族之間可以隨意政變,能贏就行。
但是若是庶民帶頭,那就是打破了王侯將相的確有種的規矩。
尤其是自己這邊殺的越狠,對面的報復也就越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