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刺出了那一劍。
死,對於這些死士而言尋常事。
可縱如田慶的死士,在死之前也要囑託朋友,一定要告訴主人自己是為了報答主人的恩情並未背叛。
這身後之名,或者說主人心中的形象,遠比生死看的更重。
劍入腹中的時候,他已死而無憾。
這一切的變故,都在電光火石之間。
田慶的那些死士們也是在這電光火石之間經歷了不安的緊張、經歷了田慶出現的驚喜、最後又經歷了主人死亡的震驚。
那名田午身邊的死士說什麼行義之士有三人,田慶身邊的死士卻知道那兩個朋友夥伴根本不是,哪裡來的三人?
原本他們就知道了田午要動手,如今田慶已死,更確定那是田午的計劃。
驚變之間,田慶那裡的一名死士大吼道:“此事屆時田午之謀,當殺田午,為主復仇!”
挺劍而刺,田慶剩餘的死士也都拔劍向前,可變化太多,田午身邊的人早有防備。
那幾名死士雖有怒氣、又有必死之心,終究人少,頃刻間多數被殺。
只有一名死士掙扎著刺死了對面五六人,這時候已經渾身是血,可他還是掙扎著最後跪倒在田慶的屍體旁。
身後田午的衛士們已經舉起了劍,那死士卻彷彿渾然不知,手中的劍並不去格擋背後刺向他的劍,而是割向了自己的手腕,藉著鮮血跪在田慶的屍體旁,沉聲道:“主人,我以血誓相告,那兩人並沒有背叛您。朋友囑託我告訴您,可我卻沒有履行自己的諾言,若您魂歸,請勿忘此言!”
血誓的話說完,他也被殺死在田慶的屍體旁,只是在死前的最後一刻,他用最後的力氣挪開了身體,因為壓在主人的身體上那是對主人的侮辱。
並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將田慶跌倒後沾上了血跡的玉佩擦拭了一下襬正,隨後便死。
變故已平,軍帳附近屍橫滿地,鮮血撲鼻,田午這才反應過來這一切,緊張的臉上終於恢復了一絲血色。
他已經有些站不住,身邊的人即刻將他扶到一旁,心腹人急忙道:“公子……剛才兇險至極。只怕田慶的死士看出了問題,故行此計。剛才說起反斗之譽,只怕田慶也已經明白了公子的謀劃,田慶若是靠近,只怕公子無幸。”
田午此時也想明白了這裡面的道道,心有餘悸,點頭道:“田慶勇猛,三五人不能敵。他若動手,我必被制。只是……那人隨我許久,怎麼居然也被墨家蠱惑?”
信服謀士跪地道:“公子,那人為您而死。若真的是墨家用此人行刺,只怕您已無幸。況且,墨家非鬥,並不喜歡刺殺,如今兵馬強壯氣勢如虹,何須刺殺?”
“只怕是他欲報君侯之恩,不惜殞命。”
“如此一來,公子便無殺田慶之責,墨家本有誅不義令,正可推給墨家,眾將雖有懷疑,卻不得不信。”
田午點頭確信,看了看為他而死的那名死士的屍體,心中著實讚賞,心中也想到了該怎麼做,嘴上卻道:“此人忠勇,不可不賞。只是他已死,只能賞賜他的家人……”
他知道這樣不行。
但是他必須說。
那謀士立刻道:“不可!公子,萬萬不可賞賜他的家人。”
“他為公子的名聲而死,公子若是賞賜他的家人,難道不是在告訴天下田慶是您想要殺的嗎?”
田午卻帶著一副悲憂之色,嘆息道:“為吾而死,卻不能賞賜他的家人;為吾而死,卻要承擔背主之名。這難道是可以的嗎?”
“即便我被齊人責怪,也不能夠寒了勇士的心。他可以為我而死,難道我不可以為他承擔那些指責嗎?他視我為知己,知己可以託付後事,家人我豈能不管?休言,我意已決!便讓齊人責罵我,卻也不能夠傷了知己之心!”
一群近侍紛紛跪倒,痛哭流涕,紛紛道:“公子之心,日月難掩。只是請公子收回這樣的想法,若是您這樣做了,那麼他的死又為了什麼呢?”
“請公子成全他的忠勇!”
一群人苦勸許久,田午這才嘆息一聲道:“也只能如此了!”
似乎,的確也只能如此了。
可對於那人的家人來說,一切並不止如此。
那人的死只是個開始。田慶被刺,這麼大的事若是傳回臨淄,他的家人必被誅殺,唯有如此,才能讓齊國人相信這人是墨家的刺客。
臨淄的人,沒有親眼看到這一切,所以需要看一場誅殺,來確信這個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