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丈長的哨船沿江而下。
江面上風不算大,故而還另加了六名槳手不停划動船槳,船速倒比騎馬快了許多。
羅明受的艦隊將贛江“捋”過一遍,是以朱琳渼完全不用擔心有清軍的戰船襲擊,連護航的船都沒帶。
不過相比起後世的大型渡船,這條只有兩米多寬的木質帆船平穩性極差,不斷地搖晃讓他差點暈船。
而原本就不算寬敞的船艙裡,還擠進來一位不速之客——江西布政使張滄海張大人。
他是臨開船的前一刻才匆忙趕上的,此時正斜坐在朱琳渼下首。
“殿下,何部堂是給了下官死命令,要下官用半年時間使治內的稅賦達到建虜未侵之前的水平。”
張滄海小心地看了朱琳渼一眼,“何部堂說殿下有成策助江西消弭兵災之創,還求殿下能指點下官一二。”
如今隆武朝就只有江西這塊政令暢達,是以朝廷上下都盯著他張大人如何施政。他是戶部尚書何凱的門生,所以很快便得到了口風,說陳王對江西的治理有良策,於是立刻趕來討教。
朱琳渼又一次感受到了資訊不暢時代的可怕。他上疏說有辦法恢復江西百姓的正常生活,等傳到張滄海這裡,就成了能讓江西整體恢復到戰前水平。
不過眼下的大明還是個農業社會,能讓農民恢復生產,整個社會也就算大致穩定下來了。
他頷首道:“本來此法我正打算上奏朝廷,此時說與你知也好,眼下能實施的倒也只有江西一地。”
張滄海聞言立刻聚精會神地豎起了耳朵。
“其實說來也沒什麼,”朱琳渼笑道,“不過需要兩樣東西和一番決心而已。”
“還請殿下明示。”
“這兩樣東西叫做土豆和番薯,當然,以後還可以引入玉米。”朱琳渼也不賣關子,繼續道,“但有了這些東西之後,重點還在於決心——張大人你施政的決心。”
張滄海垂眼思索,這番薯他是知道的,去年在盛仙齋宴請王御史的時候還點過這道菜,味道甘甜,他自己連吃了三個。
土豆的名字卻有些陌生,他想了半天也沒什麼印象,但這兩種東西和重興江西有何關係?
他只得恭敬詢問:“殿下,不知要這土豆與番薯有何妙用?”
“當然是用來做口糧了。”朱琳渼道。
“什麼?做口糧?”張滄海大驚,“那土豆下官不甚熟悉,但這番薯在贛州一斤要賣兩錢銀子,聊飽口福尚可,做口糧怎吃得起……”
朱琳渼心中搖頭,貴,那是因為沒人種植,物以稀為貴。
土豆和番薯可是拯救大明的金手指之一!要知道,大明如何龐大的身軀為何倒得如此之快?
雖然有內政、外敵等多方面原因,但問題的根子還是在於明末悲催地出現了小冰河氣候,導致氣候變冷,乾旱、洪澇頻發,整個國家的糧食收成不足以維持上億人口耗用,最終以李自成為代表的饑民造反,擊垮了龐大的帝國。
而土豆和番薯就是對付這種異常氣候的最佳解決方案。
“土豆、番薯極易生長,只要種出一季,價格立刻便會低於稻米。”
張滄海的表情這才放鬆了些,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朱琳渼見他似乎仍有顧慮,又問道:“張大人可知這兩種作物畝產多少?”
“不知。”
“土豆畝產至少千五百斤,番薯更是能達到兩千斤以上。”
“嘶……”張滄海聞言倒吸一口冷氣,畝產千斤什麼概念?大明南方肥沃的稻田畝產不過五百斤上下,北方小麥更是隻有三百斤產量。也就是說,這土豆能一下子提高兩倍以上的收成!
若真能增加兩倍收成,莫說江西自己足夠耗用,便是再養活一個福京都不是問題。難怪陳王殿下說他有辦法在半年之內重振江西,看來確實是有備而言。
但他仍是謹慎問道:“殿下,這土豆、番薯可適合江西水土栽種?一年可得幾熟?”
“這兩種東西北方極寒之地,到廣東溼熱之地均可生長。”朱琳渼耐心道,“在江西種植的話,一年至少兩熟。”
張滄海立刻喜上眉梢,但隨即又聽朱琳渼道:“而且這兩種作物不與水稻爭地,可與稻米間作套種。即便是山坡、荒地亦可生長得極好,還非常抗旱,無需專門為其修築水利灌溉設施。”
張滄海簡直要興奮地暈過去了——如果陳王所言全都屬實,那半年之後自己的政績還不上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