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殿下為下官顧慮。”楊廷麟退了半步,揖手道,“然,如此處置怕不妥……”
“哦?”蘇承羽下意識道,“那依楊部堂的意思?”
楊廷麟眯眼望向蘇承羽,似乎是想用力將他看透,但卻什麼也沒看出來。片刻,他又降低聲調道:“此番刑以張安,其必懷不滿之心,繼續留用江西,恐亂我軍心。殿下不動則已,既以雷霆手段嚴懲罪首,其定不僅是統兵不嚴小罪。當即刻革職解往福京,監押候參……”
蘇承羽聞言心中一跳,他自己潛意識裡並沒將張安那點兵匪當回事,但對楊廷麟來說,若那六千人如果搞出點什麼動靜,可就是難以收拾的大患。
搞政治真的必須得想得遠、心夠狠才行!他暗自點頭,自己的政治敏感度比起楊廷麟這等官場老江湖來還是差了一截,想攪動大明官場這一池深不見底的潭水,以後定要多用心留意才行!
“楊部堂果然老成持重。”蘇承羽旋即拱手點頭道。
楊廷麟聽了這話,卻只當是陳州王不便插手處置他的人,給他留面子,於是又繼續道:“下官此番會全軍徹查戕民之害,軍法嚴懲絕不姑息。涉事而未親自參與者,處降職、罰奉或是遣散。張安所部剩餘士卒,皆編入萬元吉麾下,嚴加約束。”
……
北京。
攝政王府。
多爾袞身披一件黑色的舊袍,他在勞累之時都愛穿這袍子,鬆軟貼合又不會太拖拉。
案上的軍務奏報堆了很厚一沓,他已整夜未閤眼,皺眉放下一冊又拿起另一冊。
他的大清表面看來風光無限。剛攻滅大順李自成,一路向西直打到了四川才遇到些阻攔。向南則在去年滅了南明弘光小朝廷,還擒獲了朱由崧,明監國潞王朱常淓望風而降。
就在去年一年之中,順、明降軍不下五十萬之眾,眼下僅用漢八旗便已壓得張獻忠和南明喘不上氣來。
整個中原花花世界似乎已經唾手可得。
然而,這表面的繁盛之下,卻有太多的危機隱伏。
蒙古蘇尼特部的騰繼思等人正在叛亂,他的親弟弟多鐸已率部前去鎮壓。
四川張獻忠在失去李自成這個競爭對手之後,似乎和南明隆武朝達成了某種默契。二者在川南的交鋒越來越少,而四川北側卻集中了大西軍主力部隊,目標正是肅親王豪格。
湖廣方面雖然勒克德渾這年輕貝勒表現不錯,基本穩定住了局勢。但那個高一功具有地利優勢,不斷侵擾之下,順承郡王的後勤補給已經很成問題,再這麼下去不用打就會被拖垮。
南明朱以海派方國安在錢塘江佈下了二百里長的堅固防線,水師戰船千餘。渡江對於從沒搞過什麼水師的大清來說,將是極為艱難的一戰。
而最讓他頭疼的,還是近兩個月冒出來的那個南明陳州王。軍報上時而說他率大軍兩萬餘人,時而又說他僅有不足四千精銳。但不管他到底有多少兵,他都是一個非常麻煩的對手。
江西曾在降將金聲桓的攻伐之下,佔據了十三個州府中的十一個,而且兵壓贛州,眼看便要攻克江西全境。
就是在這個陳州王出現之後,金聲桓便開始莫名其妙地吃敗仗,他上一道兵發贛州的塘報還溫熱,下一道南昌被圍急請增援的奏章便送到了自己案頭。若非江西一眾官員先後上表述說江西明軍悍勇,他真已經覺得金聲桓有通敵之嫌了。
多爾袞揉了揉額頭,江西乃江南中樞之地,通衢四方,必須儘快拿到手中。
增援?派誰增援?他思索了一會兒,搖了搖頭,大清的人口太少,鋪到中原這麼大的攤子上已經稀薄得要透亮了,各處分兵,必然到處受制於敵。
大清的優勢在於兵馬精銳,縱然兵力較少臨敵也必得戰勝,是以必須集中八旗精兵強將,逐個擊破才是正道。不是要命之處,交給那些漢人降兵對付即可。
那個什麼陳州王乃是隆武朝的郡王,他的根基在福建,只要正藍旗大軍揮師南下,儘快破閩,江西危局自然化解。
“蘇克薩哈,博洛現在到哪兒了?”多爾袞轉頭問道。
“回主子,”蘇克薩哈想了一下道,“徵南大將軍前幾日已抵江寧,現在應該正候著順承郡王回來交接江南防務。”
多爾袞揮了揮手,“還交接什麼?讓博洛克日南下,儘快兵抵福建。”
“嗻!”
“還有洪承疇說那個鄭芝龍可以歸附,讓他抓緊招撫。”
“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