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承羽忽然想起來,明末有個叫畢什麼康的火器專家曾設計過一款燧發槍,好像是叫做“自生火銃”,於是他乾脆道,“自生火銃你知道嗎?”
“自然知道,庫房裡便有圖樣。”徐桐不耐煩道,“你問這作甚?”
蘇承羽沒想到這裡竟有自生火銃的圖紙,要知道後世對自生火銃的瞭解只有《軍器圖說》裡的一幅圖和少許文字,沒有任何其他資料。
他心中大喜,忙問:“你能製出這銃?”
徐桐搖著頭,返身鎖了庫房,“沒工夫給你折騰這個。造新銃?你買一兩支還不夠我制範的。鳥銃要不要?不要就趕緊走。”
蘇承羽還想再問,就聽到身後一陣嘈雜聲。
他轉頭看去,六七個穿著粗布衣衫,脖子上掛著厚圍裙,渾身髒兮兮的漢子正朝這邊衝過來。
“徐大人在這兒!都快過來。”
“徐大人,工錢是說好了的,家裡還等銀子買米啊!”
“那破工棚的茅草頂怎能值七兩銀?”
“徐大人,當初可是……”
旁邊還有個小吏在拼命阻攔著,“你們幾個有沒有規矩?嚷什麼?!都給我回去!”
徐桐見幾人湧到他面前,也不驚慌,皮笑肉不笑道:“怎麼,想造反嗎?”
他指著為首的一箇中年工匠道:“魯寧,你還敢鬧事?你在江西的老底沒人知道是吧?”
那中年工匠聞言立刻一縮脖子,不敢再言語了。他早年在江西老家被人誣告獲罪,逃至福建,卻不知怎地被徐桐獲知此事。
徐桐見鎮住了場面,冷眼掃了眼前幾人一圈,“你們搞毀了軍器局的工坊,我要花十多兩修繕。只讓你們每人出一兩還敢來廢話?”
他話音剛落,一名面板黝黑的漢子便苦著臉道:“徐大人,那一兩就算我認罰,但剩下的工錢你可不能不給啊。”
徐桐眼一瞪,“誰說不給工錢了?過幾個月工部的銀子一到馬上給你。又不是隻有你們的工錢沒發。”
“徐大人,拿不到工錢我們不能走。”
徐桐對一旁的小吏使了個眼色,“劉洪,把這些刁民給我趕出去。”
“是,大人。”
幾個粗衣漢子聞言紛紛跪倒在徐桐周圍,連聲哀求。
蘇承羽眉頭微皺,看向徐桐道:“他們這是?”
那面板黝黑的漢子見蘇承羽衣著考究,樣貌不凡,只當他是個官員,於是徐桐還未開口,他便抬頭道:“這位大人,前些時候汀州民亂,軍器局為趕製鳥銃召集我等匠人幫工。如今工做完了,卻說昨日工棚草頂塌落要每人扣銀一兩。剩下的工錢還要等數月之後才結。大人,我家七口人就等這銀子吃飯啊。”
蘇承羽這才明白,這些乃是軍器局臨時僱來的民間工匠。
一旁劉洪虎著臉趕人,但壓根拽不動這幾個身強力壯之人。
徐桐被圍在中間無法脫身,一臉厭惡地皺著眉,正欲喊人之際,便聽到蘇承羽說:“徐大人,我倒有個建議。這些人的工錢我幫你付了,工棚也由我來修。”
“哦?”徐桐眯眼看著他,知道還有下文。
“你只需把那工棚借我用幾天,”蘇承羽略一思索,又道,“還有自生火銃的圖樣讓我看看。”
徐桐聞言面露難色,支吾道:“這軍器局的工坊,怎能作私人之用?”
蘇承羽心說你連軍器局的火器都敢賣給私人,用個工坊反倒矜持起來了?他先扶起跪在地上的工匠,而後湊到徐桐耳邊,“五十兩,工坊讓我用十天。”
徐桐聽到“五十兩”三個字眼皮一跳,暗自思忖,那自生火銃發火率太低,早年試製過幾支就沒下文了,也不算什麼機密之物。這七名工匠的工錢就二十多兩,再加上這五十兩,一進一出七十多兩,這還有什麼可猶豫的。
他咳嗽一聲,對眾工匠擺了擺手,“去工棚等著,工錢隨後就給你們。”
待工匠們走遠些了,徐桐這才對蘇承羽道:“好,那工棚就讓蘇公子用十天。不過期間耗用碳木銅鐵之類,你得自負開銷。”
蘇承羽心中感慨,好在自己是親王世子,拿出個幾十兩銀子倒還不必心疼。要知道,時下七十兩銀子足夠三口之家六七年的吃穿用度。
他與徐桐說定,問清了欠工匠們的工錢,這才發現喬千苦著一張臉。
詢問之下才知道,他們出門走得急,眼下只剩不到五十兩銀。
蘇承羽將只得打發喬千回王府去取銀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