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變故讓諸陽化完全傻掉了。
他呆立在原地,連喝令督戰官擋住逃兵都沒想起來。
他所見過手腳最麻利的銃手,完成一次彈藥填裝那也得三四十息的時間,而剛才明軍分明是全軍齊射,為何僅過了不到十息便又能發銃?!
旁邊兩名心腹見他站著發愣,趕緊將他架起來狂奔,“大人,快跑吧!”
“跑?”諸陽化慘笑著向四周望去。哪兒還能跑得掉,這可是柯大人精心挑選的地形,兩側俱是斜坡,就是為了防止明軍逃散,而此時卻成了自己的牢籠。
“殺!”龍衛軍步兵陣列又發出一聲整齊的怒吼,數千人在潰兵身後如狂風般席捲而至。
他們根本不用發銃射擊,清軍僅自相踐踏而死的人就超過一半,跑在最後面的自是被刺刀扎翻在地。
柯永盛抱著最後一線希望看向自己的火炮陣地,雖然步兵潰敗,但只要他的大炮開始射擊,還是有可能阻擋住明軍追擊的。屆時收整殘兵,或許還能拼個不分高下的局面。
似乎有幾門大炮已固定在了炮座上,正在進行墊高、瞄準。
他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就見遠處的河岸邊緣,有數百名渾身銀光閃耀的重騎兵出現在視野之中。
趙士超在兩軍步兵還未開始交火之時,便已帶著所部重騎兵連繞過了清軍方陣。但限於指揮大人的命令,他只能在遠處徘徊觀望。
但見清軍步兵潰敗,他立刻指揮所有人馬以最快的速度衝入清軍火炮陣地。
當看到己方大部隊潰敗時,這些炮兵便已沒什麼戰意了。此時見有數百身披鋼甲的騎兵滾滾而來,他們立刻便嚎叫著撒腿逃命去了。
只是雙腿跑得再快也不可能快過河套健馬的四蹄。
片刻工夫龍衛軍騎兵便追至近前,泛著寒光的騎兵劍每次揮舞,都會利落地收去一條清軍炮兵的性命。
僅一撥衝鋒過後,柯永盛的炮兵陣地上就只剩下數百具屍體,以及幾十名被重騎兵圍在中間抱頭跪地的俘虜了。
柯永盛忽然間明白了為什麼明軍步卒會選擇主動進攻——他們的目標遠不止是打贏而已,他們是壓根就不想給清軍開炮的機會!
所以他們讓步卒前衝接戰,用極強的火力迅速擊潰清軍方陣,然後騎兵就可以在他的炮還沒準備好之前襲擊火炮陣地。
他們根本不願被大炮射死哪怕一個人!
也就是說我的步卒方陣連半刻鐘都沒撐住?他仰天長嘆,自己費盡心機滿世界搜尋火器戰陣之法,自以為火器之精良、戰陣之犀利天下無出其右。
現在來看,這隊明軍火器之強遠勝他百倍!自己竟想以火器與之相搏,這不是從一開始就在找死嗎?
清軍步兵殘隊還沒跑出多遠,便看到一隊騎兵在他們面前三百多步處停了下來,而後這些人翻身下馬,好整以暇地排成線列陣型並摘下背後的火銃舉了起來。
正是夏孚先帶領的兩個龍騎兵連。
待清軍潰兵逃至七十步左右的位置,夏孚先隨即命令龍騎兵齊射。
這些潰兵大驚失色,腳下一頓的工夫,後面健步如飛的龍衛軍步兵便已合圍上來。
除了個別負隅頑抗的被立刻擊斃之外,剩餘近千名清兵均扔了武器跪在地上,被密密麻麻的刺刀指著,體若篩糠,其中嚇得屎尿齊流者也不乏其人。
另一邊,趙舉的百餘清軍騎兵更是被追得苦不堪言。
身後的數百明軍都裝備了一種新式的短銃,這東西遠比明軍騎兵慣用的三眼銃致命,不但不用引火棒便能發射,而且相隔三十步即能一擊斃命。
不斷有銃聲響起,這些明軍從不射最後面的人,而是選擇瞄準跑在前面的清軍發銃,一旦命中,翻倒的人馬便會擋住他後面的人。
而只要稍被阻滯,立刻就有明軍追上來揮劍奪命。
還沒跑出五六里地,清軍騎兵就只剩下四十多人了。
趙舉身側一名長相猥瑣的清兵回望身後近三百人的追兵,不知其中有多少人的銃裡還有彈藥,亦不知下一發鉛彈是否會落在自己身上。
最終,他橫下一條心,悄悄抽出馬刀,靠近趙舉身後將其劈落馬下,而後丟了刀高喊道:“賊首已斃,天軍饒命!”
朱家弟分出數十人看管俘虜,自己帶了二百多名驃騎兵直奔上饒城。既然柯永盛留下這空城做誘餌,那不吃白不吃。
主戰場的戰鬥已經結束。
柯永盛沒有跑,因為根本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