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衝在明軍最前面那人,狀若戰神下凡,一柄馬刀舞得寒芒四溢,周圍清軍只要沾上一點便被瞬間收去了性命。
還活著的虜兵在這恐怖的氣勢壓迫下早已鬥志全失,紛紛下馬跪地求饒,有少數妄圖逃竄的則很快被砍翻在地。
努山心裡那個恨呀,自己小心謹慎了半輩子,最後卻仍是上了漢人的當!他用力攥緊了手中刀柄,血紅的雙眼死死盯著那名衝在最前面的明軍軍官,怒吼一聲迎面狂奔而去,就算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砰一聲巨響,他剛跑出十來步的身體被什麼東西從側面猛地一擊,巨大的衝擊力將他掀出一丈多遠,內臟自肋下的破口不斷湧出。
“將軍當心!”一名龍衛軍驃騎兵吹去銃口的硝煙,將短銃收了起來。
與其並排而馳的鄭成功衝他感激地點了點頭,又撥馬向側翼殺去。
至天色微亮,長汀城南門街道上的屍體、血跡都已被收拾乾淨,除了民居牆上的彈痕之外,已看不出任何昨夜發生過激戰的痕跡。
說來其實這一戰看似輕鬆,實則甚為驚險,城中伏兵剛佈置好一個多時辰,常永年便已引賊而來。
前日白大戚先是去尋姜正希,果然如鄭成功所言,門外數十名軍士把守,根本不讓他入內。
他無奈之下只得去找黃道周,對他言明鄭成功懷疑常永年有異知識,要他幫忙知會姜正希。
黃道周初時自是不信,但他性格謹慎,還是決定去和鄭成功商議一下為好。
結果鄭成功的一番分析讓他也發現事態有些不對。其時恰有龍衛軍的林延潮派人來報,說依照鄭成功吩咐在各城門派了人暗中監視,昨夜果真的發現有人自城外偷偷入城。那人在城裡繞了幾圈,最後進入巡檢司常永年所居住的院落。
陳王臨行前嚴令封城,不得進出,常永年必有問題。鄭成功當即建議先將其控制起來。
但黃道周思索一番之後,卻表示不宜擅動。一來貿然抓人可能會逼得常永年餘黨提前發動,而城中尚無防備措施。二來若常永年降敵,那麼皇帝駕崩之事必已為虜軍所知,當想辦法將這些建虜一網打盡,才能繼續封鎖訊息。
對於這隊建虜,鄭成功早就想要將計就計誘敵入伏,自是大為贊同。只是苦於不知有哪些士卒也參與其中,故而呼叫兵力捉襟見肘。
黃道周又秘密聯絡了姜正希,由他挑出三百可靠計程車卒,加上之前駐守長汀的三百人,作為伏擊的主力。
鄭成功仍擔心伏兵數量不夠,又設計先用假大炮亂敵軍心,再以戰鬥力最強的龍衛軍繞至城外,由建虜背後殺入城中,使其首尾不能兼顧。
最終的戰果證明這番謀劃極為成功,僅用了小半個時辰便將虜軍擊潰,而且沒被跑掉一個賊兵。
“昨晚之役共斬獲虜賊二百八十首,生擒二百一十名,擊斃了虜軍前鋒營甲喇章京努山,並其手下牛錄兩名。我軍亡七十一人,傷六十二人。”長汀通判馬元看了眼手裡的清單,繼續道,“另獲軍馬四百六十餘匹,硬弓五百一十張,馬刀四百……”
黃道周只是面無表情地點著頭,這雖是場大捷,斃敵甚多又有不少繳獲,但他卻無論如何也高興不起來。若非鄭成功心思敏銳,察覺到常永年有異,此時清點戰功和戰利品的恐怕就是虜軍了。
此外經過昨晚的折騰,重傷的姜總兵又再次暈死過去,皇后和太子也受了些驚嚇。
與此同時,在馬通判家中,曾皇后心驚膽戰地聽了白大戚報奏昨夜戰事。
“……賊軍負隅頑抗,與伏兵對射,虜弓強精射,初時我軍傷亡頗多……
“後國姓將軍率二百龍衛軍於敵後殺入,賊軍腹背受敵,登時大亂……”
曾皇后蹙眉點頭,“國姓將軍端的好謀劃。若非有他,憑虜兵之悍,長汀恐難抵禦。”她嘆了口氣道,“我卻糊塗,聽信奸佞讒言,將忠良之臣圈禁……若非黃閣老及時從中斡旋,此時怕已鑄成大錯。”
她遂吩咐白大戚道:“去請國姓將軍來,我當好好撫慰褒獎他這等國之棟樑才是。”
白公公忙躬身領命,“奴婢遵懿旨。”
曾皇后見他出去,忽又想起陳王早先便堅信鄭森乃忠君之臣,與其父斷不相同。陳王果真見識不凡,又有先見之明,若非他留下鄭森和二百精騎助守長汀,此時非但城陷,恐怕連她和太子也已遭戕害!
她望向熟睡中的嬰兒,心中一陣後怕,若聖上唯一的血脈因她之過而有個三長兩短,這要她如何於九泉之下面對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