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養甲正面帶輕鬆地和身旁親隨說著什麼,聽到圖賴所言便是一愣,忙拿起手中望遠鏡朝前方戰場看去,果見清軍一片混亂,若無其身後二百紅甲巴牙喇約束,恐怕真的已經潰散。
他心中大驚,要知道,這些綠營兵雖是南人投降而來,卻遠比普通明軍的戰力要強得多,蓋因綠營皆是自降兵中精選而來,裁汰老弱、兵痞,只留精壯。
就如那李成棟,當初率兩萬兵投降,最後只留得五千精兵入綠營,隨博洛南征,餘者全部遣散。實際上清廷對所有投降漢軍向來如此,至多留下三成人馬,既能提高戰鬥力,又能省下軍餉糧草。
故而即便是普通綠營,對上明軍也是鮮有敗績。實則歷史上江南明軍大多都是被清軍綠營所敗,李成棟便曾率領他的五千人馬從南直隸一直殺到廣東,明軍均望風披靡。
但眼下韓固山和張存仁的七千人馬竟連一炷香時間都沒撐住,便有被明軍擊潰的趨勢!
佟養甲不敢再多想,忙催促手下加速進軍。沒有韓、張那些炮灰在前面擋住敵軍銃、炮,那他麾下的八旗將士就要多付出數倍傷亡。
隨著圖賴和佟養甲一齊發令,建虜前鋒營立刻小跑起來,陣型混亂一時也顧不得了。
戰場最前沿,韓固山和張存仁所部又吃了龍衛軍幾輪齊射,形勢更加混亂。
使用火繩槍的破虜營由於裝彈速度較慢,在初次齊射之後已改為排射方式,雖然火力比龍衛軍弱了些,但仍對清軍保持著不小的壓力。
虜兵看著身旁的人一個個倒在血泊中,無不心驚膽戰,皆知這麼猛烈的射擊再來上幾此,怎麼也要輪到自己中彈了!
但身後凶神惡煞的巴牙喇正持刀逼迫他們向前,平日積威之下,這些綠營兵根本不敢反抗,又磨磨蹭蹭地向前推進了三四十步,眼看便要與明軍短兵相接。
甘新達左眼微眯,舉銃將準星套在一名虜兵旗手頭上,而後屏息扣下扳機。二型獵兵銃瞬間噴出一枚高速旋轉的米尼彈,準確地在那名虜兵腦袋上開了個洞,“張”字軍器隨即倒下。
甘新達又從彈藥包裡取出火藥包和錐形彈頭,手腳利索地完成了填裝,正搜尋下一個目標,便聽身旁一聲銃響,而後獵兵二連連總自言自語道:“六個。要說今天這些建奴還真不賴,死了快三成了,竟還能朝前衝。不過來得正好,我的二等功……”
說著無心聽者有意,甘新達聞言微微皺眉,照他以往參加過的戰鬥看,虜軍死傷至多兩成之後便會開始潰敗,而今天這些敵人竟還能頂得住。
一陣風吹淡了戰場上的硝煙,他隨即便發現了關鍵所在——虜軍後隊那些排成一條直線,身著鮮豔棉甲,手持單刀的督戰隊。
比起普通督戰隊來,這些人不但極為健壯,而且下手極狠,幾乎到了只要有人在其面前五尺之內便立刻一刀砍翻。是以其他清兵如避惡鬼一般,不斷被他們驅趕向前。
甘新達眯起眼睛,對傳令兵道:“傳令所有獵兵連,給我集中打最後面那些穿藍甲的!”紅甲巴牙喇只是清軍精銳甲兵的一種稱謂,倒也不是就穿紅色甲冑,反倒是以藍甲為主。
“是!”
甘新達待傳令兵離開,舉銃瞄向敵軍後排的巴牙喇。雖然最前面的敵軍距他僅有不到三十步遠,但那些督戰官隔著整個虜軍戰陣,卻還在九十步開外。
他深吸一口氣,託著近十斤重的線膛銃竟幾乎微絲不動。下一刻,就見他右手食指微微勾動,隨著一聲銃響,米尼彈從敵軍縫隙間急速穿過,筆直飛向遠處一名紅甲巴牙喇。
那人正舉刀砍向一個腳下慢了些的清兵,眼看便要人頭落地,忽聽“嗷”一聲慘叫,卻是砍人的督戰官胸口兀然迸出碗口大的血花,巨大的衝擊力又將他掀得倒仰飛出。
險些被他砍死的虜兵呆了一呆,摸一把脖子,這才意識到自己還活著,抬頭間正見督戰隊的陣線上出現一個缺口,又回頭看一眼不斷爆發出密集鉛彈的明軍,立刻撒腿向後狂奔。
類似的情形很快在清軍陣中到處出現,隨著督戰的巴牙喇接連被龍衛軍獵兵擊斃,掉頭逃跑的虜兵也越來越多。
很快,紅甲巴牙喇已被擊斃了超過三成,他們終於意識自己才是明軍的目標,一時間再不敢排成一條直線,改為四處尋找隱蔽。
但如此一來如何還能督戰?
終於,當龍衛軍放出第十輪齊射之後,韓固山和張存仁所部再也支撐不住,發一聲慘叫,轟然向後潰逃而去。
“廢物!”圖賴此時不用望遠鏡便已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