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道周繼續道:“今日來恭賀太子誕生的朝臣甚多,臣粗觀之也不下百餘。可從中擇忠心可靠之人,使其隨從者暫留宮中,而用其車馬載聖上藏書。
“再讓禁軍侍衛扮作諸官員之車伕、護衛等。而聖上先屈駕乘微臣之車。待道賀眾臣返回應天府時,便可簇擁聖駕出南平,聖上所藏書籍亦可同行。”
朱聿鍵聞言沉默片刻,此法雖也有失帝王威嚴,但總體來說也算是被百官前呼後擁著出行。最重要的是能保住他珍貴的藏書。
此時建虜已逼到了眼皮子底下,被鄭氏控制的福京著實不宜久留。特別是現在他有了太子,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想讓兒子儘量安全些。
終於,他緩緩點頭道:“就依黃閣老的辦法,今日便起駕離開南平。”
洪旭派至行宮附近監視隆武動向的幾名爪牙只見道賀官員陸續散去,雖然隨行人員都變了樣子,但他們哪兒能記得這麼仔細。皇帝御攆從沒離開,他們便始終沒有起疑。
曾皇后雖剛生產不久,身子還甚為虛弱,但她性格堅毅又深明事理,坐在黃道周的馬車裡緊抱著太子不敢發出一點聲響。
朱聿鍵雖仍是平日穿戴,卻將車簾釘死,從外面根本看不到車內分毫。
隨後,一應車馬陸續出了南平城,俱匯攏在城南三里外的一片樹林邊上。天色漸暗時,數十輛各式馬車和三百餘禁軍便已全部到齊。
黃道周為避人耳目,仍令禁軍穿著官員隨從的衣衫。他也不回應天府了,和鄭成功一道伴駕往汀州行去。
只是隆武座駕後面那些裝滿書籍的馬車極為沉重,行進速度緩慢。直到五日之後,隆武一行人馬才行至延平府邊界。
鄭成功正要吩咐隊伍停下來用午膳,便忽見有兩騎自後方狂奔而來,他立刻拔劍下令戒備。
黃道周見隊伍異樣,立刻下得車來,便看見遠處兩名騎馬之人的右臂上綁著紅布條,忙按住鄭成功手中寶劍道:“這是我離開南平時安排的傳信之人,當是有重要訊息,快放他們過來。”
鄭成功遂讓手下讓路,等那兩人來到近前,他才發現他們幾乎要跌落馬下,顯然從南平一路跑到此地未曾停歇過。
信使見到黃道周,張了好幾下嘴,乾涸的嗓子裡卻一個字也說不出。隨後其中一人摸向懷中,但因體力不支半天也沒抽出手來。
鄭成功幾步上前,從他身上取出一隻信筒,轉手交給黃道周。
後者忙拆開來看,信是黃鳴俊所發,只有簡單兩行字:鄭芝龍降虜,仙霞關破,末將前往阻敵,閣老儘速護駕南去。
黃道周饒是再處變不驚,此刻也是臉色煞白,雙手微顫。他愣了須臾,抹一把額角冷汗,大步朝隆武車駕跑去。
朱聿鍵看了那信上內容,頓時暴怒而起,將信紙撕得粉碎,牙關咬得幾欲滲出血來,“鄭芝龍這個亂臣賊子!普天下人人得而誅之!”
“聖上息怒,”黃道周定了定神,拱手道,“眼下賊軍入閩,鄭氏降敵,臣預料建寧、延平兩府不日便會淪陷。聖上當急速南行,否則……”
朱聿鍵用充血的雙眼回看那些裝載書籍的馬車,那是他幾十年的心血啊!但,帶著這幾十車的書,行動速度自然快不了。
他知道,現在收到建虜南入仙霞關的訊息,那麼此事發生的時間應已是數日之前。眼下建虜的前鋒甚至可能已至延平!
他又看了眼皇后和太子的車駕,終於把心一橫,吩咐龐天壽將這些書中最為珍貴的古籍孤本挑出來,其他的讓心腹太監帶至鄉下妥善藏好。等來日誅滅了建虜和鄭芝龍這個奸賊,再取回這些心愛的收藏。
黃道周見一群太監忙前忙後的挑書,也是急得直跺腳,最後乾脆自己也上去幫忙挑揀。
直忙活了大半日,眾人總算是檢出了兩車最珍貴的孤本,又給每輛車子套了四匹馬,這才又繼續上路。
隊伍甫一移動,便聽到前方山腳下馬蹄陣陣,鄭成功心中大驚,再次下令禁軍準備臨陣。
片刻,便有大隊人馬將隆武車駕團團圍住,另有兩名軍官模樣的人驅馬上前。
待他們看清隆武車隊之中都是未剃髮之人,才相視吁了口氣。
其中持槍的高壯男子對身旁中年人笑道:“福清伯,我就說建虜便是生了翅膀,也不可能這麼快便飛到汀州界。”
那中年人也是失笑道:“那報信的斥候也甚是毛糙,只說數百持兵刃之人,又未著軍裝。害我們白緊張一番。”
原來清軍入閩的邸報此時已傳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