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福聞言忙向北望去,就見相距一二里遠處,那隊一直從浦城緊追而來的明軍排成數個整齊的方陣正向這邊湧來。
陣中三四人高的長矛林立,遠望去便如一片會移動的樹林般,還依稀可見隱於“樹”下的大量銃手。
當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施福心中大呼不妙,又轉頭看了眼建安方向,猶豫片刻,終是咬牙下令全軍向北突圍。畢竟這些追兵一直跟在他後面疾馳,斷不會帶著大炮。
朱琳渼這邊也從望遠鏡裡看到了遠處黑色的“高仿”龍衛軍軍服以及巨大的“甄”字旌旗,便知是甄真率追兵趕到。
他隨即吩咐道:“全軍保持隊形緩步前進。讓炮兵營放空炮威懾即可,不要誤傷了對面的破虜營。騎兵等待敵軍潰散再行攻擊。”
“是!”
既已形成夾擊之勢,他倒不急於殲敵了。大隊人馬持續而穩定地向前壓迫,使敵人計程車氣在巨大的壓力下不斷磨滅,才能以最小的傷亡拿下施福這股部隊。
正如朱琳渼所料,清軍在身後那整齊的鼓點以及不時響起的大炮轟鳴聲中,雙股顫顫地向破虜營方向衝去,每走出幾步便要回頭張望一下,令原本便不甚齊整的陣型更加混亂不堪。
忽聞面前明軍一聲整齊呼喝,“原地整隊!”
便見明軍在一百五六十步外停了下來,將由於移動而略有些歪斜的佇列快速對齊,片刻就又變成了五個稜角分明的長方形。
隨後破虜營中再次發出吶喊:“矛向前!”
伴隨一聲整齊的踏地之聲,五個前後交錯的方陣中,上千支狼筅、一丈長矛、六尺短矛同時由豎直的行軍狀態變為矛尖直指向前。長短不等的長矛在方陣前方構成了一堵尖刺牆壁。
頓時,原本正在畏畏縮縮衝鋒的清軍便為之一挫。倒不是他們沒見過長矛陣,而是沒見過如此整齊的長矛陣。
每個方陣中的數百人動作整齊,便如一個人一般,能做到如此整齊劃一,說明這支軍隊肯定經過了嚴格的操練,同時軍紀非常嚴明。
光是對面人馬所展現出來的氣勢,就能令這些士氣低落的清軍駐足不前。施福陣中立刻便有人趁督戰隊沒注意,轉身朝黃華山上逃去。
但很快,他們身後的鼓點聲便逐漸靠近,每一名清兵都意識到,那些裝備了大炮的明軍壓上來了!
沒人選擇按施福指揮的那樣奮勇衝擊敵陣,這隊清軍中為數眾多的海盜立刻便展現出了他們的本性——貪婪而怯懦。
從起初的個別士卒潰逃,瞬間就變成了十幾、幾十人的結隊逃竄。
終於,當龍衛軍步兵線列前進到距敵七十步左右,發出一聲整齊的怒吼“殺!”,還沒來得及舉銃齊射,施福所部便在這駭人的吼聲中崩潰了。
有鑽入黃華山中的,水性好的就朝南浦溪跑去,但更多的清軍則選擇繞過破虜營兩側逃走。
僅片刻之後,龍衛軍驃騎兵和龍騎兵便自陣中縱馬而出,每十餘人組成一個臨時小隊,四散追擊潰敵。
朱家弟看了眼身後頂盔摜甲佇列齊整的手下,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追敵並不是重騎兵的長項。
這次他的騎兵一營在建安乾等了兩天,好容易等到了虜軍,竟然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敵人便已被一陣吼聲嚇得潰散了。
……
戌時。
月上枝頭。
天興府城南。
內閣大學士兼禮部右侍郎林欲楫近來右眼皮總是不住地跳,令他頗為煩悶。
他正於花廳中小酌,便聞管家前來稟,說有個自稱是“老爺北方故交”的人前來拜會,卻未得他遞帖。
“故交?”林欲楫眉頭微皺,正思忖是哪位故人,眼角餘光便見一名身著青色長衫之人兀然出現在他身側,嚇得他猛地站起身來,“誰?!”酒杯都失手掉在了地上。
他正要高聲呼叫護院家丁,就聽到青衫人沉聲道:“林大人別來無恙啊?”
林欲楫聞言瞬間將剛提到嗓子眼的“來人”二字吞入肚中,待看到那人樣貌,立刻如同被蠍子蟄到一般瞪大了雙眼,抬起顫抖的右手指著他道:“你、你怎麼……”
他突然想到了什麼,一把拉過老管家沉聲問道:“剛才還有誰看到過這位……先生的?”
那管家想了想,道:“回老爺,只有小人和那兩個門子。”
林欲楫立刻吩咐:“連夜送他們倆去鄉下。記住,今晚沒有任何人來過我的府上!”
管家也是見過些世面的,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