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必須將炮膛擦得極為乾淨光滑,故而又過了好一會兒,四門六角旋膛炮才總算準備完畢。
距離不到百丈之外的勒柯渾早就不耐煩地催促了幾次,終於看到負責指揮這四門炮的百總舉起三角旗,喝令,“開炮!”
傳令官聞訊忙用力鳴鑼,炮尾火門旁的火藥立刻被四名虜兵先後引燃。火星最先鑽入了左起第一門炮的引火口,旋即便是一聲沉悶的轟鳴。
一顆被鑄成麻花狀的六稜柱體炮彈在濃煙和火光的推動下猛然飛出炮口,並在扭轉的六角形炮管作用下沿軸向飛速旋轉起來。
隨即,又有兩門炮跟著發出巨響。三發炮彈因具有旋轉效果,是以飛行軌跡非常穩定,從建虜中軍和前軍的戰陣上方呼嘯而過,重重地砸在四里外的龍衛軍步兵線列前方二百多步處,激起漫泥土和碎石。
不過因這炮彈不是球形的,故而跳彈效果並不明顯,只毫無規律地向前蹦出三四十丈便耗盡了動能。
勒柯渾被新型大炮那威猛的聲勢震得頭皮發麻,心中不禁狂喜,立刻舉起望遠鏡觀察炮擊效果。
但他還什麼都沒看清,卻忽聞耳旁又“轟”的一聲驚巨響,直如一個旱雷劈在不遠處,那動靜比之前的三炮大了十倍不止!
勒柯渾耳朵嗡嗡直響,心中納悶為何最後這一炮的威力為何如此之大。待他轉頭去看,卻驚見北側百丈開外的地方一片焦黑,方才還在耀武揚威的四門六角大炮已消失無蹤,四周還散了無數的殘肢斷臂,大量鮮血呈扇形噴至三十多丈遠。
靜了一瞬間,清軍後隊猛然爆發出殺豬般的慘叫聲,“炸、炸膛了!”
“炸膛了,跑啊……”
“大炮炸了,快來救人!”
“疼死我了,救命啊……”
“救我……”
就連勒柯渾最靠近北側的親衛中,亦有兩人載落馬下,捂著鮮血淋漓的傷口滿地打滾,卻是被崩飛的碎片或石子所傷。
勒柯渾氣得臉色煞白,沒想到被他寄予厚望的“神兵利器”連明軍的毛還都沒山一根,卻先在他自己後院“開胡”了。
以剛才的擺放大炮處為圓心,周圍二十丈內計程車卒無一倖免,至少死了三四百人。勒柯渾忽而心中一凜,方才自己若是湊得再近些,怕是也性命不保。
“蔡士英這個混賬東西!”他咬牙切齒道,“老子回去定要將你碎屍萬段!”
實則這也不能全怪蔡士英,以十七世紀的鑄造水平,想要造出堪用的六角旋膛炮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便是到了十九世紀,經過工業革命的英國都不敢保證這種炮絕對可靠。
只是湯若望在蔡士英面前將這種新發明吹上了,後者便向多爾袞及勒柯渾等人極力推薦這種新炮,並從朝廷的鑄炮銀子中狠撈了一筆。
然而湯若望那邊開始鑄造之後,卻發現進展極不順利,耗費了大量人力物力,鑄出的炮九成以上不是有裂紋就是管壁不夠勻稱。要知道,這種炮的炮彈和炮管內壁摩擦力極大,只要有一點兒不精準,莫開炮,甚至炮彈根本就裝不進炮膛裡去。
但湯若望卻不知道鑄六角旋膛炮需要的技術水準已遠遠超出了他的極限,仍是中邪一般拼命改進工藝,並調集了上千炮匠和四千多勞力大量試製。來也算他“運氣好”,因為鑄造的基數太大,機緣巧合下竟還真有四門看起來沒有缺陷的大炮被造了出來。
蔡士英聞訊大喜,只簡單令人試射了幾炮,見到真的一炮射出四里多遠,又因勒柯渾催得緊,立刻便裝車給送去了江南。
但實際上這種炮在後世是用精鋼製造的,從而可以保證多次發射之後炮管依舊穩定。而朱琳渼的圖紙上可沒有標註炮身材料,湯若望便想當然地用了眼下這個時代最好的鑄炮材料——青銅。青銅延展性好,可以承受更高的膛壓,卻沒有剛性,容易變形。
是以經過蔡士英試射的那幾炮之後,炮管已產生了微的形變,雖然肉眼看不出來,但對於需要非常精密的六角旋膛炮來,卻足以使炮彈和炮膛之間的摩擦力增加數倍!
正好便到了勒柯渾在陣前首次開炮,其中一門炮的折角處再也承受不住高達300MPa以上的恐怖膛壓,華麗麗地炸了。
其實就算這一炮沒事兒,這種“土法粗製”的新式大炮也絕頂不過下一次發射。
勒柯渾臉色陰沉地望著亂作一團的清軍士卒,這幸好是在後隊,若是在陣前來這麼一下,明軍趁亂掩殺而來,搞不好大軍立潰!
他對身旁侍衛揮手,“莫要讓這些人亂了陣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