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文瑞聞言雙手一攤,顯得甚是急躁,“爹,照此說法,難道咱們要向南京所來之人跪地乞活不成?”
何騰蛟皺眉搖頭,“事已至此,形同謀反,豈是那麼容易就能了結的?此行先聽那來使如何說法,也好探探南京的底。
“好在如今建虜陳兵江北,朱琳渼要分身對付湖廣,定也極為吃力。我們只能先擁兵自保,待南京那邊拖不起了,再跟他們討價還價,方有一線生機……”
他正說著,已能聽到陣陣江水奔流之聲,隨即便有湖廣水師總兵萬大鵬遣人來報,“稟督堂,萬大人已置水師四十七條戰船於附近層層設防,絕無差池。南京僅派來了三大四小共七條戰船,那使節現乘了大小兩條船正往江心望天石而來,其餘幾條船皆在三里之外。”
何騰蛟微微點頭。會面地點就在武昌城北數里外的江面上,加上水師這般周密佈置,自己定無被南京暗算的可能。
他遂棄馬換舟,在三條五六百料白底戰船簇擁下來到江心,又換了小艇,攜長子及一干侍衛登上那十多丈見方的荒島。
這個地方四周皆是江水,極難設伏,是以在此見面雙方都比較放心。
江中荒島上早已備了桌椅茶水等物,何騰蛟剛坐下片刻,就見東面一條外形怪異的戰船疾速而來。那船船身高大,頭部頂著個巨大的鑄鐵尖角,顯得極為兇悍。兩側探出十多支巨大的划槳,卻又有兩個高聳的桅杆,只是此時江面無風,故而並未升帆。
待那怪船靠在望天石旁,一名中年人在數十侍衛簇擁下,持節上島,遠遠向這邊一拱手,朗聲道:“可是何都堂當面?”
何騰蛟身邊一名官員立刻悄聲道:“應是南京禮部侍郎李光春。”
何騰蛟聽來使稱呼自己“督堂”而非“逆賊”之類,心中略安,看來南京是打算以撫為主了。他向東拱手,“正是下官。閣下是李侍郎吧?”
說話間李光春已走到桌案近前,“何大人認得我最好。”他探手取過一把椅子,卻用餘光瞥向身旁一名年輕人,見其已坐下,這才放心落座,又繼續道,“如今夷敵當前,閣下世受皇恩,卻不思報國,先擁兵據楚以自重,後竟挾持天子,又擅封太師、上國柱,調集湖廣兵馬對峙朝廷,已是與謀反無異!你就不怕身敗名裂,落得萬世唾罵耶?!”
“李大人聽得哪裡謠言?”何騰蛟倒顯得頗為沉穩,“下官受先帝之命鎮守湖廣,從未自封什麼上國柱。兵馬調動乃是防務所需,倒是朝廷近來枉顧忠良,集大軍欲取下官性命,甚是令人齒寒。”
“哼,若非你劫持天子入楚,朝廷怎會興兵?!”
“李大人此言差矣。泰徵帝從未踏入湖廣半步,皆是小人誣我,不想朝廷竟會偏聽偏信。”
“既然何大人問心無愧,那便散去楚地兵馬,以證清白。朝廷自有公斷!”
何騰蛟笑道:“兵馬一去,下官必立時身首異處。雖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若這般送了性命,卻似何某真的謀反一般。倒不如朝廷大軍先行撤去,何某再上表朝廷自辯清白。”
“痴心妄想!我且告訴你,如今你手中所持只是唐王而未有天子,已為天下所棄!若再執迷不悟,大軍殺至,爾等皆為齏粉!”
“我說了,不管是天子還是唐王並不在湖廣,何某隻是先帝所封總督。朝廷若興不義之兵,必不為楚地將士所容。”
“你既無反意,那便依旨約束楚軍,進京面聖!”
“朝廷大軍未去,何某如何離楚?”
“我看你是反意盡顯……”
“朝廷怎可妄害忠良……”
李光春身旁的年輕人見兩人不斷爭執,不禁眉頭緊皺,心說來時反覆叮囑李光春,要他儘量震懾何騰蛟,結果這廝卻只會放些“身敗名裂”、“天下所棄”之類的嘴炮,這麼下去到天黑也不會有個結果。
他遂輕咳一聲,抬手製止了李侍郎,又望向何騰蛟冷聲道:“何大人,我只問你一句話。要死,還是要活?”
“放肆!”何文瑞拍案而起,怒吼道,“我楚地十數萬將士,只等父親一聲令下,頃刻碾碎你們那五六萬人!豈懼爾等威脅?!”
“十餘萬士氣不振,操練不精的烏合之眾而已。”那年輕人瞥了他一眼,“不說別的,武昌城外的白杆軍曾殺得豪格手下建州精銳一敗塗地,遑論孱弱楚軍?再加上贛軍、忠貞營、新降大西軍等部,便是你有二十、三十萬人馬,亦遠不夠看。
“更何況武昌城中不過四萬餘兵,郝搖旗等部皆被阻在長沙,等他們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