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萬誠說得一口流利的漢語——此時的朝鮮不會點兒漢語會很影響仕途——舌燦蓮花,一通馬屁將鄭芝龍拍得雲裡霧裡。
“待總兵大人統水師大軍剿滅南明,末將能幫著打掃戰場便是畢生之幸!”鄭萬誠一臉真成,又道,“方才途中看到那條接近完工的戰船,簡直大如龍蛟!乃末將見所未見。就憑這一條船,恐怕南明便是上百船相敵,也定是死路一條!”
鄭芝龍疑惑望向鄭渡,後者忙低聲道:“當是在船廠外臨時修繕的那條‘徵’字號趕繒船。”
鄭芝龍遂微笑道:“鄭將軍所說的這船比蛟龍還差得遠。”又有心在朝鮮人面前賣弄,轉而吩咐鄭渡,“既然鄭將軍有興致,你不妨帶他在船廠裡四下看看。”
“兒子遵命。”
鄭芝龍端起茶碗,對鄭萬誠道:“水師還有諸多雜務,下官便不能招呼鄭將軍了。”
“怎敢勞煩總兵大人。”
鄭萬誠辭了鄭芝龍,便隨鄭渡在萊州船廠參觀起來,沿途又是奉承不斷,令後者笑逐顏開。
鄭渡和他聊得投機,是以介紹起船廠裡的情況也頗為用心,“鄭將軍來時看到的那條‘徵’字號乃是七百料趕繒,在我大清水師當中其實只是小船。你看那邊,”他指向遠處的船臺,“這是‘平’字號千料大熕船,方才稱得上水師主力。”
鄭萬誠離得遠時看不甚分明,待走到那船臺附近登時大吃了一驚——一條如小山般高大的戰船,比朝鮮水師最大的龜船至少大了四成!可以想見,交戰時這條“平”字號戰船隻需直撞上來,朝鮮水師就難攖其鋒。
鄭渡繼續道:“這千料大熕船可載三千斤八百重炮三門,千斤炮六門。不過,要說起來臨戰破敵的能力,這還不是水師之最。”
他說得興起,帶鄭萬誠一直走到船廠深處,“你看那邊的船臺,此乃‘威’字號夾板船……”
鄭萬誠疑惑道:“那兩條船可比‘平’字號小了不少,為何卻更為厲害?”
鄭渡得意道:“你看船舷上那排木窗,裡面可裝了十四門兩千七斤的重炮!”
他瞥了眼滿臉震驚的朝鮮人,又神神秘秘地指向船廠最內側,“那邊還有新建的‘勝’字號夾板船,乃是父親重金聘請的紅夷工匠打造,可載重炮二十四門!”
鄭渡和鄭萬誠一個吐沫橫飛,一個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卻都沒留意旁側的“侍衛”韓桐正拼命四下觀察,不放過任何細枝末節。
兩日後,朝鮮水師便開始隨鄭芝龍艦隊一起操練。
鄭萬誠在岸邊,看著海面上烏泱泱望不到盡頭的戰船,腿肚子都有些轉筋,愈發對自己此行的任務不報信心了。
鄭芝龍瞥了他一眼,微笑道:“鄭將軍可是身體不舒服?”
“啊,沒,沒有。”鄭萬誠忙收起驚慌,祭出拿手絕活,“我大清如此威武水師,世間無雙,便無朝鮮這些許小舟,此時揮師南下,也定能將不臣南人碾得粉碎!”
鄭芝龍聞言卻收起了笑意,對鄭渡吩咐一聲,“開始操練吧。”
實則北京絕大多數朝臣,包括多爾袞在內,都認為他手下這支龐大的艦隊對付南明水師定如貓抓老鼠般容易。兵部也多次令他率軍南下,卻均被他嚴拒。兵部為此還彈劾了他一次,說他欲養敵自重。
但其中原委只有他自己明白,在黃海遇到暴風那次,他可是親眼看到了南明水師!
至少有五條比“威”字號還大的夾板船,還有超過十條小型夾板船,當時就埋伏在郎家沙礁石後面,準備從側後方偷襲他的艦隊。
他現在想到當時的那一幕還有些後怕,若非突如其來的狂風大浪,恐怕前去支援洪承疇的艦隊就不止損失七成了……或許就連自己這條命都要留在了黃海。
十多年前,他在料羅灣率水師與和蘭人決戰,後者艦隊的規模已不比明軍水師大多少了。雖然彼時他獲得慘勝,但那可是正面對決,而且他手中戰船足有六七百條,水兵近三萬人!
而眼下,他僅剩下四百條船,甚至還有七八十條受創嚴重,沒有個把月根本無法下海作戰。
鄭芝龍以前一直認為南明是從紅夷手中買了些夾板船,但在黃海見到明軍之後,他知道南明水師定是已掌握了建造夾板船的技術。也就是說,決戰之時他必將面對多餘五條大型夾板船。
他望向已經升帆列隊的水師,皺眉吁了一口氣,“至少要有對付八九條夾板大船和二十條小船的把握,否則這仗絕不能打……”
鄭萬誠瞥了眼站在船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