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銀子的問題之外,大明還有很多不宜立刻渡江北伐的因素。
例如新兵的補充,明軍武器裝備的換髮、升級都還沒有徹底完成,此次在江北大平原上作戰幾乎沒有任何可以討巧之處,又是百分之百的敵佔區,必須要做比以往更充分的準備才行。
而海上的較量更是重點。在沒有徹底消滅鄭芝龍艦隊之前,長江的控制權很容易落入建虜之手,輕率北上是一件極為危險的事情。
按朱琳渼的規劃,至少要在水師取得全面優勢之後,才會考慮北伐。在那之前,最好是能完成遷都事宜,以一個極具凝聚力的朝廷來面對那場曠世決戰。
朱琳渼遂虛按雙手示意眾臣安靜,“大家一心收復失土、驅滅虜賊,這我甚感欣慰。
“不過凡事都有自己的既定規律,打仗更是如此。具體軍務上的事情我且不說,光是府庫空虛一項,便不宜貿然渡江。”
他指向楊廷麟,“大家可以向楊閣部瞭解一下情況。”
路振飛卻是早有準備,立刻揖道:“殿下,眼下戶部賬上確實沒多少銀子,不過,據臣所知,海關司那裡卻有五十多萬兩,還有工部也有三十萬兩上下。”
他“志得意滿”地掃了眼黃宗羲和方以智,接道:“據聞這些錢是要用來組建‘遠洋商隊’,或是修建鐵廠、馬車廠。臣以為,這些事宜皆可暫緩,將銀子用到伐虜大業之上!”
朝廷上立刻一片贊同之聲。
朱琳渼卻被路振飛一席話氣得差點兒笑出來,這還真是毫無商業誠信的概念!遠洋商隊、鐵廠之類都是私人入股,怎可能隨便動用籌來的股銀?
“路閣部,這些錢皆是股銀,必須專用,怎能任由朝廷調撥?”
他見路振飛還要辯駁,立刻擺手制止他,語氣嚴肅道:“人無信不立,國家更是如此。說句誅心的話,當初若非朝廷濫發寶鈔卻又不向持鈔之人兌現實銀,從而失了信義,此時我們印二百萬兩的寶鈔,便什麼問題都解決了。
“這募股之事正是朝廷立信的開始,你這次擅動了股銀,往後誰還敢投錢進來?屆時朝廷想要造船、修路、建鐵廠、建玻璃廠等等,就全得自個兒掏錢。大家可知朝廷多少年的稅賦才能將這些事兒搞好?三十年?四十年?還是百年?
“況且這遠洋商隊還是今後朝廷重要進項,為了眼下能摳點兒銀子出來就拖延此事,實乃殺雞取卵。我可以告訴諸位,這遠洋商隊建好之後,僅出海一次賺的銀子,就夠我們此時渡江北伐只用!”
他最後極為堅定道:“此事不用再議了,我對北伐事宜早有成策。還有誰有其他事情要奏?”
待散了朝,張家玉忙自後快步追上了朱琳渼,似對朝堂所說之事還不放心,揖道:“大人,朝中文臣所言多有欠妥。屬下以為,時下絕非北伐良機。
“此番新兵初抵南直,與所部尚需磨合,殿下吩咐增制的新型獵兵銃還未造出三成,水師戰船更是所缺良多。此外,先前連勝之後士氣雖旺,卻已漸有輕敵之意蔓延,而虜卻多聚哀兵,此時北上,絕難一擊破敵。
“鑑古知今,歷來由北征南皆無往不利,由南討北卻千難萬難。若我軍未有萬全勝算,數擊不中之下,極易形成隔江對峙的曠日曆久之局,反令中興大業遙遙無期。”
還是我們龍衛軍總參謀明白事兒。朱琳渼欣然點頭,“元子所言極是。其實就算國庫充盈,大軍已妥為備戰,我也要等謀劃的幾處要害都有了結果,才會放手北伐。”
他看張家玉滿臉不解之色,索性對他和盤托出,“這首重要害乃是塞外。數日前騰繼思已基本聚攏了察哈爾各部,隨後我便會讓他東進科爾沁,甚至兵抵遼東,攪亂建虜後方,令其首尾不能兼顧。
“其次便是湖廣。長江沿線只有此處為何騰蛟弱兵所鎮,一旦建虜騰出手來猛攻湖廣,很可能深入大明腹地,並由此侵江西、廣西等地。而朝廷收復湖廣,不論人口、賦稅皆可大增,並可由此調兵北出河南、陝西,使虜防不勝防。
“最後一處在於四川。虜豪格部近五萬人馬在此,若被其得脫,我江北壓力立增……”
張家玉聞言恭敬一揖,“原來大人早有深謀遠慮,遠比屬下所思周全。既如此,屬下便放心了。”
待張家玉離去,朱琳渼不禁望向西面,心中暗道,漠南和湖廣的佈局都已見成效,就連朝鮮都有意外之喜,現在唯獨不見四川有動靜,難道是計劃不夠周密?還是另有波折……
翁茂揉了揉痠疼的腰背,吩咐車伕稍停一會兒,便欲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