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琳渼聞言神色不變,只道:“繼續說。”
阿茹娜伏在地上,語速極快,“東海各部被努爾哈赤所敗,我爺爺為護族人,死在陣前。其時我父向朝廷請援,但援兵不至,父親困守數月,族人死傷極多,於是只得投降建州。
“後東海十二部暗中商議,欲舉族往北逃避,卻不料事情敗露,被皇太極派兵截住,近半族人被充入奴籍,餘者皆為人質。
“十多年來我父在建州部逼迫下率軍為他們四處征戰,民女也被皇太極召入內務府為差,稍有不從,哲布庫便以我族人性命相威脅。
“其後民女與豪格密議,他答應我只要能救他脫困,便不再為難東海十二部。民女其後調動各方勢力,趁多爾袞去興京之際,入宮救出豪格。”
她再次頓首,“民女罪孽深重,不求陛下寬恕,但東海十二部始終心向朝廷,此番眼見王師即將深陷泥沼,特令我前來示警。”
“示警?詳細說來?”
“是。”阿茹娜道,“豪格率五千京營正疾趕而來,最遲後天便能抵達松山。僅松山一線便有近萬建州兵。他們依託山間城壘固守,就是為了拖住朝廷大軍。
“對了,陛下是否知曉,豪格令人修築的這種城壘極為堅固,裡外兩層,內中多備銃炮,攻之定死傷慘重。”
說著她從袖中取出一張紙遞出,“這是我重金買來的城壘結構圖樣,陛下一看即知。”
“你起來說話吧。”朱琳渼讓人收起那圖樣,笑而搖頭,“這稜堡乃是我最先修建的,豪格偷師而已,火候還差得遠。不瞞你說,至多月餘,我便能攻破松山虜賊。”
他此時還不能完全確定阿茹娜沒有問題,所以故意誇大明軍戰力,以震懾敵軍。實際上他與張家玉等人商議,至少也兩個多月才能拿下松山。
阿茹娜急道:“陛下有所不知,豪格使的便是拖延詭計。他在松山之後,還於大淩河、錦州、義州廣修城壘,嚴令只准死守,不得出城與朝廷大軍接戰。如此下去,縱然陛下用兵如神,將士效死命,沒有大半年也難攻至盛京……不,是瀋陽衛。
“就算兵臨盛京城下,豪格也會繼續退往興京,再退寧古塔……他已下令調滿、漢旗所有十六歲以上男丁從徵,又讓漢人、朝鮮人奴隸當兵,復他們自由。另有四千科爾沁騎兵也正趕來。
“是以朝廷大軍會在遼東舉步維艱,而豪格的人馬卻越來越多。朝廷遠道運送糧草輜重而來,花費必定極大,若這般拖下去難免不會糧餉不濟,或有疏忽,便被豪格襲了糧草。如此不利局面,是為身陷泥沼。”
朱琳渼微微點頭,原來建虜是仗著遼東地處偏僻外加天寒地凍,沿途處處設防,以圖拖垮大明。這倒也是他們眼下唯一的可行之策了。
不過豪格這戰略註定會遭遇失敗。莫說以明軍的戰鬥力,配合即將造出來的超大口徑火炮,至多半年就能推平整個遼東。就算真的打成持久戰,陷入對耗局面,憑藉深入遼東的木軌道補給線和海外貿易帶給大明的恐怖財力,耗幹建虜還不是小菜一碟。
當然,朱琳渼的目光可從來不只侷限在遼東這一塊,廣饒的西伯利亞現在還是無主之地,正等著大明前去採擷,是以遼東戰事也不宜拖得太久。
阿茹娜又道:“陛下,民女斗膽而諫,眼下朝廷宜立足寧遠經營,大擴軍鎮,廣集糧草輜重。東海部充作內應,說降遼東各部,離散被擄來的漢人、朝鮮人。”她說著又取出一張紙,“這是遼東建州軍的兵力、糧草輜重部署圖。待朝廷兵眾糧足之後,再施雷霆一擊,則遼東大定……”
朱琳渼心道,若沒有自己的後世經驗,此女所言的確是最為穩妥的策略,不過眼下卻沒什麼大用。
他接過那份部署圖,正準備讓阿茹娜回去,卻忽然想起一事,問她道:“對了,你方才說,豪格將遼東所有兵力都調至松錦一帶?”
“回陛下,不止戰兵,是近乎全部男丁。”
錦州乃是北上瀋陽的唯一通道,只要能堵住這裡,就能阻擋明軍北上,豪格的部署可以說沒有任何問題。
但這對於熟知明、清乃至一戰、二戰戰爭史的朱琳渼來說,漏洞卻非常明顯!
他手指輕叩椅子扶手,低聲自語,“甚至還有科爾沁蒙古兵,以及漢人、朝鮮人的奴隸。也就是說,整個遼東中北部就是個空殼……”
他思索片刻,對阿茹娜道:“東海十二部對朝廷一片忠心,朕心甚慰。至於先前種種,皆是不得已為之,朕恕你們無過。
“朕會派兩個人隨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