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林阿雖是將信將疑,但飢餓感仍促使他問道:“難不成明軍還發賑濟糧不成?”
“那倒不是。”馮三掃了眼艾松古等人壯實的手臂,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為大軍運糧的商戶時常人手不足,便會就近招些民壯幫忙幹活。你們也不必多問,只管跟緊了我,保你們三餐吃飽便是。”
一個時辰後,艾松古終於排到了粥棚跟前,但善粥正好發完。那派粥之人見他們衣衫襤褸,形容實在可憐,便將粥桶仔細洗了洗,給每人分了碗洗桶水。
艾松古一碗水下肚,仍是餓得前心貼後背,當即拉住馮三道:“走,我們這便去江寧!”
又一日半後,馮三帶著他們四人來到一處隘口附近,老遠便見七八百人正圍著幾十輛大車忙碌著。
有一中年男子看到馮三,立刻打招呼道:“老馮,你走得還真慢,大軍都到這兒幾天了。”他又一指北側馬車上的人,“李管事就在那兒,快去吧。”
原來這些逃荒的難民竟結成了“組織”,遠遠跟在明軍附近等“打工”的機會,一旦有商戶用人,他們便四下傳出訊息,招大夥前來討生活。
馮三應了一聲,先叮囑艾松古他們等會只管幹活,萬不要和人搭話。而後他才小跑著找到李管事,回身指向艾松古等人,滿臉堆笑道:“就那四個,都是我遠房親戚,人老實,有把子力氣。他們的工錢回頭一起交給我便是。”
“行了,趕緊去搬糧吧。”
“好嘞!”
馮三回去帶上四名建虜,跟隨趙記的夥計來到一排極為高大的馬車旁。
那些車子外形非常奇特,足有一丈多長,輪子卻甚小,而且車輪還架在兩根三寸寬的木杆之上。這麼大的車子,裝滿了糧米少說也有一千四五百斤重,卻兩輛用繩索前後拴在一起,僅使三匹馬拖拽。
他們哪兒知道,用木軌道運糧極省馬力,便是兩匹馬也能拉得動這兩輛車,趙記是為了趕時間,才上了三匹馬。
不過南直隸的木軌道暫時只修到南京以南十多里處,要在此換裝馬車,才能運抵江寧的明軍大營中。從廣德到南京一線使用木軌運輸,幾乎朝發夕至,馬匹、人手都用不了多少。反倒是最後這二十多里,卻得調集上千人手提肩扛,將木軌車裡的糧食搬上普通馬車。
艾松古扛著一麻包糧米,哼哧哼哧抬到十多步外的車上,扔下,又返身扛下一包,直累得腰痠背痛,心中不住哀嘆,自己堂堂鑲白旗甲喇章京,竟落魄到給蠻子幹苦力的地步……
但他當初是在帶兵打仗,和幾名心腹身上都沒帶銀兩,武器因擔心遭人懷疑也都扔了,此時為不餓死,只能咬牙忍了。
至晚飯點兒,趙記的夥計吆喝大家開伙。
艾松古捧著一碗糙米乾飯,激動地差點兒沒哭出來,當下幾口扒完,衝到飯桶邊上又將碗盛滿。
一旁,馮三得意地摸了摸懷裡四個人的工錢,對艾松古笑道:“艾老哥,慢點兒吃,灶上還有好幾桶,管飽的。”
“誒,好……”艾松古一連吃了四大碗,這才覺得緩過勁來,打了個嗝,問馮三道,“我聽說朝廷要對湖廣用兵,這糧食可是要裝船運去那邊?”
先前和馮三打招呼的中年人接道:“我在這兒幹好幾天了,糧米都搬進了江寧大營裡,江面上連船影兒都沒見,我看不像是。”
果林阿想起哲布庫曾說南直隸明軍大多調去了湖廣,又看了眼堆積如山的糧草,不禁疑惑道:“江寧有多少大軍,需得這麼些糧?”
“這哪兒知道,不過前些天大營還不過二里見方,昨日便已延至四五里開外了……”
果林阿和艾松古對視一眼,正要再問,卻聞有人高聲道:“把路引拿來我瞧。”
二人轉頭間就見十多人挎刀而來,不時點選幾名難民檢視路引,正是附近巡邏的警察。
待他們走到艾松古面前,看了眼他散開的辮子,伸手道:“路引。”
後者心裡一緊,慌忙道:“被、被韃子追得急,丟了……”
“嗯?聽你口音像是關外來的?”
果林阿忙道:“不,不,我二爺嗓子壞了。我們是山東人……”
那警察立刻將注意力轉到了他頭上,“你會說官話,是讀書人?”
“回老爺,”果林阿也是緊張不已,“認得幾個字。”
“可有功名?”
“小的駑鈍,未曾考取。”
那警察指著果林阿向身後人示意,“帶他走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