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利曾隨鄭芝龍在海上馳騁十多年,也算是見過些風浪的,但他絕對可以肯定,明軍大炮那巨大的轟鳴他從未在海戰中遇到過。
以往大明海域中戰船上最大的火炮便是鄭芝龍大熕船船首的十二磅炮,而此番明軍水師幾艘主力戰艦卻一共裝備了十二門十八磅炮!
在現下與清軍的海戰中,它們絕對是毫無疑問的霸主!
清軍水師所裝備的最大的千料戰船,也僅有不足三寸厚的船殼,這些重炮能在一里開外如捅窗戶紙般將其輕易擊破。至於更小型的戰船,通常都是一炮轟個對穿。
蘇利人在船艏,僅能聽到自己船上慘叫哀嚎聲,卻看不到具體受損情況。
不過側後方那條“昌”字號的千料大戰船他卻看得清楚,左舷吃水線上方二尺處一個半人多高的破洞,彈洞邊緣的木板斷茬如同怪獸齜起的利齒。隨著船體來回地晃動,艙內各種器物以及屍體不斷從破洞滑落海中。
另有炮彈應是射中了其尾部,半個艉樓都已掀飛不見,殘存的艉樓底部則被血染成了黑紅色,估計裡面計程車卒難有幾人倖存。
而位於他前側那兩條船受彈的左舷雖被擋住,但從甲板上士卒如沒頭蒼蠅般哀嚎亂竄的情況來看,受損肯定也極為嚴重。
這些敵船的炮火怎如此兇猛?!蘇利的心臟猛抽了幾下,這才剛兩輪炮,自己手中最大的幾條戰船便已被轟得七零八落,若再這麼下去有多少船也不夠填明軍炮彈的!
他下意識地便想下令撤退,但這次噶哈將整個水師交給他指揮,雖是殊為難得的良機,同時卻也有極大的風險。
勝,則日後平步青雲高官厚祿。敗,恐怕噶哈會毫不猶豫地參他一本,將作戰不利的責任全推在他身上。若如此,罷官還鄉都是輕的,搞不好自己便會人頭落地……
而自己作為主帥一旦退卻,餘者定會望風尾隨而逃。噶哈的奏本上一定會出現“避敵畏戰,遭敵尾隨掩殺,損失慘重”……
蘇利抹了把冷汗,隨即心念轉動,自己戰船距離明軍還有四百多步,以眼下逆流逆風的情況,想要突入敵橫陣中央至少還得一頓飯工夫。
這麼久的時間,以明軍展現出來的恐怖火力,自己這十條大戰船怕都將遭受重創。
他抬眼向四周望去,立刻注意到明軍的橫陣因轉為朝向西南,最前面的幾條大船就在距自己中軍左前側不到三百步外。
這幾條大船中定有敵軍主將的坐船!他雙眼一眯,若此時自己中軍戰船立刻左轉向西突擊,便能以帆側借到北風風力,速度定比逆風北上快了數倍。
若如此,三百步距離大概半柱香時間就能駛過,只要這期間再扛過明軍兩三輪炮,便能切入敵陣首大船之間,將其陣型攪亂。同時,以船頭對敵,船艏的重炮也能進行還擊了。
他又看了眼自己兩側包抄而來的戰船。左翼離明軍已不到一里,而右翼距敵也不過一里半左右。
雖然這側翼的兩隊僅各有四五條七百料的趕繒船,但每隊卻有近六十條小型戰船。
“不就是火炮多些。”蘇利緊咬槽牙,發狠道,“他孃的,不攻中路也罷,老子近二百條戰船圍也圍死你!”
他想到此處,當即對身旁副將吼道:“傳令,中軍轉向正西,直擊敵陣前端大船!
“兩翼戰船即刻向中軍靠攏,速貼近敵船混戰!”
“遵令!”
只是他自以為算無遺策,卻不知明軍火力,尤其是重火力絕大多數都集中在戰列線最前面這四條蓋倫戰船上。
若蘇利不計損失堅決攻擊戰列線中段,鄭成功就只能令四條主力艦轉向增援,這期間清軍或許還有短暫的機會與明軍小船搏上一搏。
但蘇利卻命令圍攻明軍前端蓋倫戰船,這簡直就是自己往炮口上送。
隨即,蘇利坐船上令旗變幻,清軍中隊三角陣中的戰船立刻左滿舵,而後船帆迅速擺斜,僅極短的工夫,整個戰陣便轉為向西疾馳。
這便是東方硬質船帆的優點,風帆可以沿桅杆轉動,瞬間就能捕捉到最佳迎風角度,船速短時間就能大為提高。
鄭成功在望遠鏡中看到建虜中軍戰船急轉,又聞身旁副官道:“提督大人,虜兩翼轉向我們這邊來了。”
他舉目掃了一圈,便已大致明白了敵軍意圖,立刻吩咐道:“傳令,暫停開炮。戰列線左舵,航向正南,轉向完畢後收帆。
“劉國軒部轉向南南東,從敵中軍後側穿過,而後右轉正西截住敵軍左翼。不用與其激戰,拖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