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那天上午,紫蘇剛剛穿戴停當,莫三強突然進來,說,薛小姐,旅座讓你馬上走!走哪裡?不是要辦婚禮嗎?紫蘇大為驚訝,接著鬆了口氣,也許是老天顧惜她,又放過了她一次。然而她依舊無處可逃,只是穿了件大衣,就被莫三強從後門架出,弄上了馬車。莫三強拉著紫蘇剛出城不久,在山道上碰上一輛急馳過來的馬車,車上傳來女人撕心扯肺的叫聲。馬車停在了路旁,一個穿著花裙子的哈薩克婦女高聲嚷著,趕車的男人和一個小姑娘慌了手腳,連連呼救。
“是個產婦,我去看看!”紫蘇對莫三強說,馬車沒停穩,已跳了下去。
紫蘇揹著藥箱不顧一切奔過去。莫三強自然不敢不等旅座的未婚妻,只是這一等就等個沒完了。那個哈薩克婦女是頭胎,難產,準備送往亞其縣的醫院,誰知半道上羊水破了。到城裡還有不短的路,再說亞其現在這種形勢,能順利請到醫生麼?看到產婦痛不欲生的樣子,紫蘇的心抽搐起來。紫蘇這個年齡的女孩兒對生孩子的事是陌生的,但從前跟著外祖父在山裡行醫,知道個皮毛,不行自己試一試,救命要緊呢!她讓那個哈薩克漢子把產婦就近送到一戶牧民家,又吩咐產婦的妹妹燒水作準備。站在外面的莫三強焦急地轉來轉去,眼看著天一點點暗下去,他湊近門催促:“薛小姐,該走啦!”
紫蘇彷彿沒聽到,滿耳朵都是產婦的尖叫。
莫三強再也等不起了,聽到遠處的槍聲,想了想便跳上馬車,甩鞭離去。*打進來了,他得先保自個兒的小命。
紫蘇早已忘卻了時間,幾個小時後噹一聲嬰兒的啼哭劃破山野的寂靜時,她才鬆了口氣。
“大姐,看啊,是個漂亮的小公主!”
化劍 第四章(5)
產婦虛弱地睜開眼睛,笑了一下,睡過去。
紫蘇拿著毛巾走到門外,外面很靜,槍聲停止了。一彎月牙懸在頭頂,月兒呀,是你救了我麼?女孩兒捂著臉,輕輕地哭了起來……
四
在一片清悅的鴿鈴聲中,小城醒來。雕花的清真寺上,一彎藍月亮高高聳立,於晨曦中閃著微光;小巷深處響起悠長的琴聲,趕著驢車叮鈴噹啷的白鬍子老頭,提著一籃石榴叫賣的少女,還有那些披著曳地面紗的女人,使這個早晨充滿活力,又神秘無比。
這就是亞其,亞其新的一天。
這個週一對於一二六旅的官兵們有著特殊意義,以往的升旗儀式變成了降旗儀式。肅穆的大操場出奇的靜,凜冽的秋風呼啦啦撕扯著那褪了色的*。吳家耀落荒而逃,肖伯年成了代理旅長。肖伯年今天下巴颳得鐵青,穿得也很特別,他沒穿軍服,而是穿了一套銀灰色中山裝,這衣裳大概有些年頭,略為寬大,還有點皺巴,卻是簇新的,在陽光下閃著溫和的光。大家注意到,不修邊幅的肖伯年釦子扣得齊齊整整,一粒不落。
“肖伯年謹率一二六旅全體將士鄭重宣佈:與廣州政府和國民黨斷絕關係,竭誠接受毛澤東主席之八項宣告和國內和平協定,聽候人民革命軍事委員會及人民解放軍總部之命令,實行和平起義!……”
聲音略有些沙啞顫抖,但與以往不同,肖伯年的表情相當嚴肅,嚴肅得近乎神聖。會場鴉雀無聲,那些軍官和士兵表情各不相同。
“亞其的和平解放來之不易,雖然她晚了一些時辰,但終於解放啦,走向光明!我相信,絕大多數弟兄早都盼著這個和平的日子了,我說得對不對?”
一片沉寂。片刻,響起稀稀落落的掌聲。毛旦、柴米貴等士兵拍得很響,俞天白、花之錦拍得比較禮節,馬黑鷹、莫三強這幫人索性一動不動。看到一些人在猶豫,肖伯年站起,把一雙手拍得啪啪響。掌聲是有感染力的,一傳十,十傳百,從上到下,從前到後,一浪壓過一浪。一二六旅熱愛和平的官兵們在這個清晨,面對一輪新鮮的日頭,心不由得熱了起來。不知不覺,許多人的眼睛溼潤了。旗杆上的*緩緩降落,官兵們取下帽子上的徽章,拋向天空。俞天白閉著眼,雙手託著摔出去時,那沉重的一拋之後便是釋然。
結束了,結束了!
解放軍臨時指揮部設在一座乾打壘的維吾爾族四合院裡。一條渠從院牆穿過,流水潺潺;院子一角栽著桑樹、石榴樹等,樹下有一張大土炕。屋子因無人居住,甬道長滿雜草,蛛網密集,倒是房簷下一對鴿子飛上飛下,很有活力。據說以前這裡住著一對經營珠寶的夫婦,夫婦倆一年前出門送貨,被哈孜別克的手下人給殺了。此後這屋子就空著,縣政府工作人員讓劉鐵他們在這裡臨時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