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形銷神蝕,是這一類女子的拿手好戲,也是她們惹人愛憐的原因。
古龍筆下的男英雄易於愛上的女子還有一類是像丁靈琳這樣較為單純的少女。她們活潑、純潔,充滿青春氣息,她們的喜怒哀樂都帶著明朗的色彩,像春天的陽光與春天的細雨,,她們對於愛情永遠懷著美麗的遐想,她們對於人世間永遠懷著善良的心。
至於像崔淑真、唐琳、大婉之類的女性,似乎註定要使那些男英雄深深感到人生的“不能兩全其美”。她們明知無望,也苦苦相戀,暗許芳心“這類女子在古龍的每部小說中都有,在其他武俠作家的小說中也大量存在。相反,在瓊瑤式的小說中,則是另一種模式,那就是多個男子同戀一個女子,也是明知無望,而不放棄。
這可能顯示出男女作家都有各自的“自戀”情結,都希望被很多異性愛慕的潛在心理。可能很庸俗,卻能滿足大部分讀者的感情。
與其他作家不同的是,古龍的這些單戀者,都是些賢妻良母型的女性。大婉對於馬如龍不僅高度信任,而且對他無微不至地關懷,使陷於不白之冤的馬如龍得以度過難關。至於崔淑真,“實在是個本性很善良的女孩子,而且有一種真正的女性溫柔。”連英雄葉開,已經有了心上人的葉開也不禁心猿意馬:“心裡忽然有了種奇妙的感覺。假如他只不過是個做小買賣的生意人,假如他們是夫妻,假如他們都沒有過去那些往事,他們是不是會活得更幸福?”
不過,從根本上講,古龍的浪子情懷使他並不迷戀這些賢妻良母型的女性,他讓他的英雄只愛那種“情人型”的女子,那種神秘的,超越現世的,若隱若現的女子,如張潔潔之類。
古龍筆下有許多讓人難以忘懷的反面女角,讓人又愛又恨,無可奈何。
古龍的本意是想把她們寫成反面角色——邪惡的女子的,但寫著寫著就為她們的美色所惑,筆調就變得同情加欣賞。
他一方面告訴讀者,那些美麗的女人是最危險的,甚至是最惡毒的。但另一方面,他又告訴讀者,那些美麗的女人無論做什麼,都是值得原諒的。
小公子殺人不眨眼,詭計多端,狡詐多變,但她臨死前,嘴角突然露出一絲甜笑,瞧著連城璧,柔聲道:“我真該謝謝你,原來死竟是件這麼容易的事,早知如此,我又何必辛辛苦苦地活著呢?”又對另一個受害者說:“你的解藥就在我懷裡,你若還想活下去,就來拿吧!可是我勸你,活著絕沒有死亡那麼舒服,你想想,活著的人哪一個沒有痛苦,沒有煩惱……”這一番話完全沖淡了她的邪惡色彩,給人以無奈、悲涼的感覺。
上官小仙在《九月鷹飛》中,是整個陰謀的暗中操縱者。她野心勃勃,又極富機心,騙得武林第一高手葉開與他的情人丁靈琳保護自己。利用葉開一一除掉所有對手,實現她稱霸武林的野心。
按一般的倫理觀念,這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反面角色,但讀者在閱讀過程中,怎麼也恨她不起來。原因在於古龍不時地新增了一點東西,也就是不時地描寫一下上官小仙對於葉開的痴情,以及得不到愛的寂寞,還有一個女性內在的脆弱。所以,葉開到最終都無法下手殺她,只是在氣勢上、心理上打敗了她。
古龍的解釋是:“寬恕遠比報復更偉大”。“生命如此美好,愛情如此奇妙,一個人若還不能忘記仇恨,豈非愚蠢得很?”這當然符合佛祖和那酥基督的教訓:對於我們的敵人,對於那些邪惡者,我們要深懷同情,更要愛他們勝於我們的親人、朋友。
然而,有意思的是,古龍描寫他的男性反面角色,似乎不太講究寬容,他引發讀者的只是對他們的厭惡。看來,在古龍的眼中,邪惡的女人則另當別論,如果她美麗的話。
古龍寫了許多女人,也在作品中發表了許許多多關於女人的高論。他努力著要走進女性的內在世界,要理解她們,熱愛她們,同時,反過來,又想讓女人理解他筆下的男主角。
他也許做到了,也許沒有做到。他的女性形象也許很真實,也許很虛假,或者只是他心造的幻影。
有篇當代小說叫作《請女人猜謎》,不妨改作兩個相關的題目:男人請女人猜迷,女人請男人猜謎。自人類誕生以來,兩性之間就玩著無窮無盡的猜謎遊戲。然而,過去,現在,未來,男人都沒有猜透女人,女人也沒有猜透男人。
他們不可分離,又總是企望分離;他們如膠似漆,又總是有深隱的鴻溝不可跨越。
所以,要是說古龍的女性形象如雲如煙,一點也不奇怪。
第3部 多情劍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