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於一身者卻再無第二個人。尚書右丞是省官,在尚書省內位列第五,僅在令、左右僕射和尚書左丞之後,居六部尚書之上;雍州為京兆,雍州牧自武德建元以來便又皇太子李建成和秦王李世民先後兼領,卻並非實任,一州錢糧刑獄等庶務均由別駕代理,因而雍州別駕一職雖是外官,卻是京兆實質上的最高行政長官;左金吾衛大將軍是武職,隸屬十二衛府,在各衛府中位列第七,然則若論職權,左右金吾衛府司掌宮中、京城巡警及烽候、道路、水草之宜;凡京城內翊府、外府及夷兵番迎皆隸屬其管轄統領;長安城內,除太極宮內皇城由玄武門禁軍屯署負責外,外宮城宿衛、南衙宿衛、興慶宮宿衛、宏義宮宿衛、各親郡王府、各公爵府、三司、六部、九寺、京師各衙署及長安十二門城防均在其掌控之中。監察御史是臺官,品軼雖不高,地位卻頗為超然,其職在巡視糾察京城百官錯失,總朝廷風憲,官位雖列在從八品下,然其職責行止,雖政事堂宰輔王公貴戚亦不得過問。劉弘基自太原起事便追隨唐皇父子,其地位在唐廷內雖始終算不上最高,卻實是長安城內握有軍政實權的人物,倍受唐室信任,不管是武德皇帝李淵還是此刻劍拔弩張勢不兩立的太子秦王一對冤家,均對這位十年來忠心耿耿任勞任怨的老臣信任有加。
劉弘基此刻怔怔望著被困住的十幾個白子兒,語氣謹慎地問道:“秦王殿下此刻託王爺來和弘基述說這些陳年舊事,真意究竟何在呢?”
李神通悠然不顧被黑子團團圍困在西北一隅的十幾個白子,自顧自地在東南又佈下一子,口中語氣淡然地說道:“我是個糊塗人,秦王的意思我自然琢磨不透,不過老弟是個聰明內斂之人,我想,我想不明白的事情,你或許能想得明白也未可知。”
劉弘基抬頭看了他一眼,笑道:“王爺取笑我麼?誰不知道你淮安王是我大唐頭號絕頂聰明的人物?你都想不通透的事情,還有誰能想透?”
李神通微微一笑:“老弟,就算你要恭維我,也不必如此著痕跡吧?滿朝文武,三省六部,誰不知道我是個草包王爺無能王爺?除了喝酒吃肉,無論治政還是掌軍,沒有一樣在行的。若是一個酒囊飯袋也能稱得絕頂聰明,豈非天下最大的笑話?”,說著,手中拈了一枚白子隨手放在了棋盤上。
劉弘基捋了捋鬍鬚,嘴角浮現出一絲冷笑:“王爺若真是個草包,早就死在竇建德手上了,怎還能活著回到長安來?嘿嘿,下官自太原元從以來,就一直跟王爺打交道,還會看走了眼麼?任城王長於勇猛善戰,趙王則善於守拙,兩位王爺在前往終日勞碌風吹日曬,封祿至今仍居於王爺之下,哈哈,究竟誰是真正的傻瓜誰是真正的聰明人吶?這世事委實是難說的緊了……”
李神通搖了搖頭:“畢竟是老朋友了嘛,縱然能騙得過天下人,也難逃老弟你那雙毒眼,嘿,怎麼,秦王的話你不相信?”
劉弘基撇了撇嘴:“老實說,終日裡看著這些宮闈內爭,我著實有些厭煩了。前線雖說兵兇戰危,總歸比京城裡這個位子舒心得多!”
李神通哈哈大笑:“你這個位子可是天下第一緊要的位置,多少人眼睛紅紅地想搶去而不可得呢。你可倒好,蒙皇上太子秦王如此信任,卻偏偏身在福中不知惜福,一天到晚想著怎麼往外跑,你啊你啊,讓我說你什麼好!”
劉弘基長嘆了一聲,將棋盤一推,站起身來走到船頭,迎著獵獵湖風道:“王爺,現下局面太亂,我有些摸不著頭腦,你能否告訴我,太子和秦王,你究竟看好哪一個?”
李神通悠然自得地呷了一口清茶,淡淡笑道:“不瞞你說,東宮那邊也託我給你傳口信來著,還許給你一個尚書右僕射的甜頭,不過我沒跟你說罷了!事情雖複雜,我卻看得極簡單,我不看好太子!”
劉弘基皺起了眉頭,問道:“如今京師局面,一面倒地偏向於東宮一邊,你為何反倒不看好太子?”
李神通搖了搖頭:“也沒什麼別的原因,太子、秦王、齊王,這幾個人都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我不看好東宮一系,自然有我自己的見識,這見識或許簡單淺薄,但對我這等庸碌無為之人而言,已經足夠用了!”
劉弘基扭頭定睛注視著李神通問道:“什麼見識?”
李神通語氣輕鬆地道:“無論是太子還是齊王,都坐不了龍庭,最終正位太極宮的,必是二郎無疑!”
劉弘基口氣認真地問道:“為何?”
李神通冷冷地道:“因為他們不夠狠!”
劉弘基目光一霍,緩緩轉過身形,走到席前坐下,邊坐邊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