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
橘色短髮被扯得亂糟糟的,睡裙也被剪出了一個大口子。從頭到腳被澆了水——花音覺得自己已經快要聞不到洗拖把和洗碗的髒水散發出的惡臭與餿菜味兒了。
她的腿上、腳腕、手腕,都緊緊纏著尼龍繩和麻繩。一旦掙扎,細而堅韌的尼龍繩就會深深地嵌進肉裡,麻繩則會把稚嫩的面板磨出血來。
花音努力抬起頭,藍色的瞳孔裡倒映著閣樓唯一的小窗所能看到的雪景。她的身上已經結了冰,被拖上來時磨破了皮的膝蓋已經感受不到疼了——她全身都疼。
嘴裡的抹布在舌尖上摩擦出土礫的粗糙,被那群小崽子用麻繩狠狠的勒進嘴裡,抵著嗓子眼。
她想起那個說要收養自己的女人,強大而美麗。穿著華麗的和服,配著奢華的首飾,言談舉止之間,如撫子般溫柔淑雅,又如夜叉般強大冷冽,讓人心喜嚮往。
花音也想成為那樣的好女人。她喜歡溫柔又強大的人。像是孤兒院的院長,像是那位說自己叫做尾崎紅葉的、明天就會成為自己養母的女人。
好想活下去啊。
就算是出賣靈魂招來惡魔也好,只要能讓自己活下去——
小女孩兒躺在地上蜷縮著身體,如同破布一般。她努力讓自己的意識不要消失,這樣祈禱著、祈願著、祈求著,流出了淚水,在臉上結出新的薄冰。
“那麼,要成為審神者嗎?”
惡魔出現了。
她似乎看到了一隻小狐狸。
——只要能讓我活下去,怎樣都好。
她的靈魂透過她幾乎失焦的雙瞳,這樣訴求著。
——
花音是在溫暖的營養池中醒來的。
她的鼻子裡插著呼吸管,耳朵裡嵌著防水塞,赤/裸的身體上貼著種種檢測儀器,視野裡透過淡黃色的粘稠液體,似乎能夠看到被圓弧形容器壁折射得走了形的白大褂們。
很快,營養液透過腳下的管道排走,身上的各種儀器也慢慢抽離。失去浮力的花音雙腿無力的癱坐在容器底部,圓柱形玻璃罩緩緩下沉。
“歡迎來到時之政府,小審神者。”鬍子拉碴有著黑眼圈的白大褂走過來,隨手給小花音披上了一件印有特殊紋章的風衣,“你的傷勢已經全部痊癒,靈脈已經啟用,恢復了力氣就去本丸上任吧,狐之助會幫你的。”
對方幫了自己。雖然不清楚現狀是什麼,花音仍舊抓緊了蔽體的白風衣,抬頭給出了一個感謝的笑容:“謝謝你,叔叔。”
“挺有禮貌的啊,小蘿莉。”科研大叔笑了笑,似乎按了一下什麼東西,“狐之助,把你負責的小姑娘帶走。”
“治療用的賬單已經發過去了,記得還債啊,小姑娘,我這裡可不便宜。”
花音怔了一下。
被幫助要感謝,看病吃藥要花錢,這些道理她很清楚。能夠將快要死去的自己救活,一定添了不少麻煩吧!
小姑娘的臉色鄭重了起來。
“非常感謝您救了我,我會盡快還債的。”
“麻煩您了,大人。”突兀出現在空氣中的狐之助衝離開的科研大叔客氣了一句,回頭便看到了恭敬磕頭行禮的小女孩兒,整隻狐狸都嚇炸毛了。
“審神者大人!您在做什麼?不需要這樣,請您快起來吧!我帶您去洗澡。”
花音全身黏噠噠的。她直起上半身,拉緊身上的風衣,除了脖子以上和一截小腿,全都裹得嚴嚴實實。
“啊,惡魔先生。”花音眨了眨藍色的大眼睛,有點緊張,“您聽到我的祈求了嗎?我……請問我需要付出什麼代價?”
狐之助:……
直到換上了漂亮的小裙子,小花音看著落地鏡裡乾淨白皙面色紅潤的自己,就好像是做夢一樣。
她藍色的眸子第一次這般閃閃發亮,嘴角笑出了梨渦,由衷的開心著,幸福而感激這一切。她橘色的短髮被打理過,柔順地落在肩上微微卷曲,耳邊還別上了亮晶晶的兔子髮卡;有著蕾絲邊和泡泡袖的及膝白裙子,衣領的布料層層疊疊像是盛開的花,扣著鑲了紅寶石的黑色長領結;外面穿著一件在兩邊腰側都繫著黑色絲帶的紅色小馬甲,配上沒入裙底的白色長筒襪、黑色圓頭小皮鞋,整個人可愛又精神,像是個幹練的小公主一樣。
花音開心的拿起狐之助放在桌上的兔子單肩小挎包,裡面放著她作為“審神者”配備的終端機——一部被細心地套著柔軟的櫻花手機套、掛著粉色毛球手機鏈的超可愛智慧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