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路，就在鯰魚山的北頭西側。地方很好找。蘇老大停車步行進入，進門就聞到一股淡淡的松木清香，然後看到一輛皮卡正在裝卸一些白花花的松木廢料和刨花，沒跑了，這裡肯定是一家木器廠。
車間不大，似乎是一家老舊的鍋爐房改建而成。走到門口，正在裝車的漢子問道：“先生，有什麼事兒？”
這人沒長鬍子，不會是自己要找的大鬍子：“我找張曉華，不知道是不是你說的大鬍子。”
“沒錯了。等會兒吧，他去給我買飯了。”
“你這兒拉走的是他加工木材留下的碎屑吧？怎麼還需要他管飯？”
臉色黝黑的司機把最後一袋木屑丟上車：“瞧您說的！他這裡出產的木屑，本來是可以送到膠合板廠當做原材料使用的，可他的產量太少，人家沒法兒收購啊！我來給他拉走，送到附近的一家傢俱廠，白給人家，和人家廠裡的廢料一塊兒送到膠合板廠。這樣他就只需要出個運費，而不是拿出大把的垃圾清運費了。我基本上不掙大鬍子的錢，他給我貼點伙食難道不應該嗎？”
看來大鬍子的處境不太好！蘇老大笑道：“好訊息！抽根菸？”
黑臉不高興了：“人家倒黴，你怎麼說是好訊息？這裡是一級防火單位，不能吸菸！”
“他生意不好，我才能勸他改行啊！”蘇橙把煙收起來：“我基本上不抽菸的。拉拉話，給我說說他的生意做的咋樣好不？”
提起張曉華的木匠生意，司機倒是豎起大拇指：“老張這木匠技術沒的說！就是手上沒勁，沒法兒加工大料。你看看，這個鳥籠——房間式的，看著不大，裡面可有四個獨立空間，住著四窩小鳥！”
看來是生意慘淡，都到了沒事兒用廢料製作鳥籠的地步了。蘇老大仔細看這鳥籠，確實非常精緻。
兩人正在說話，一個鬍子拉碴的人提著一個塑膠袋走進院子：“華子，過油肉拌麵！您找哪位？”
“找你的。”華子接過拌麵開啟聞聞：“你個懎皮，過油肉是大肉的！”大肉拌麵不正宗，但是比牛羊肉的便宜。
“有的吃就不錯了！我這鋪子保不齊開不了幾天了。”大鬍子抬屁股坐在一邊的銑床上開吃：“找我啥事？”
蘇老大不習慣在別人吃飯的時候說事：“你們先吃。吃好了再聊，我這裡轉轉看看沒事吧？”
“隨便！都是些老舊木器加工裝置。”
立式銑床，刀刃是弧形的，看樣子是木料銑邊用的。簡易式推臺鋸，除了功率肉點，和高檔推臺鋸沒啥區別。簡易車床，看得出是加工各種傢俱腿子的東西。靠牆堆著一堆拼接用的夾具。一臺刨床，似乎使用率不太高。機械裝置不多，都是不可或缺的，像單雙排鑽、鏤銑機之類可用可不用的木器加工裝置，一件也沒。
車間最裡面的工作臺上放著一個立體的茶几，白松材質，連油漆都沒上，高度五十厘米上下，四面都有小門。蘇橙回頭看看正埋頭吃麵的兩個人，開啟小方茶几的一面側門，感覺裡面猶如一個房間，分出三四個隔斷，每個隔斷都能放置不同的東西。
這個造型、功能就不說了，製造者除了要會設計、製圖，沒有相當木匠技能別想做出來。
大鬍子幾口吃完拌麵，把餐盒丟在一邊：“那是給客人看的樣品。這兩天正準備上點兒清漆。”
“好像一個小閣樓。你木匠水平很高啊！”
“廢話！這種傢俱，其實世界各地都有，都是木匠們仿造當地房屋建築樣式製作的傢俱，羅馬式、哥特式、義大利式，包括我們也有宮殿式的儲物箱。要我說，這些都可以稱為‘仿間式’傢俱。”
“房間式傢俱？”
“不是房間，是仿間——所有仿造房屋建築的傢俱的總稱。”
口氣不小。如果木棍也算傢俱，那麼木材無疑是人類最早並一直利用的一種物美價廉的材料，其歷史幾乎和人類的一樣漫長。你一口氣劃定了一個大類，看來，木匠宗師的職業等級都無法滿足你的胃口！
“唉，開不了幾天了。華子，今天是你最後一次幫我送刨花，這瓶酒給你——記住，收車以後再喝！”
華子接過酒瓶：“不錯啊，十漢元一瓶的金沙灣拿來打發我！”
蘇橙識貨，這酒他也喝過：“別不高興。給我，我出五十漢元！”
“憑什麼？”
蘇老大笑道：“這瓶金沙灣，你看看商標的顏色，是不是比較淺？這是十年前的純糧食酒。商標顏色並不是存放時間長了，而是因為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