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目如水,面頰之上泛著粉澤,據本仙瞧來,竟有幾分陌生。芳重在旁邊笑邊抹著淚:“公主這番打扮起來,倒與王妃有六七分相象。若教王瞧見了,怕是更要心裡難過又欣慰。自公主前往天界征戰,我王便在殿內枯坐,眼都不曾闔一下,擔心不已,礙著族訓,新王考核,父母定然不能在旁襄助,可沒急壞了我王。”
我心中感懷,當時只覺得奇怪,爹爹允我出征為離光報仇也就罷了,依著他往日疼我的模樣,居然不曾親自護航,實屬奇怪。只是當時滿心悲憤,又不曾細想。
芳重擦乾了面上淚滴,又埋怨道:“公主也是!我王伸長了脖子在城頭之上張望,只盼著公主早歸,公主卻一刻也不肯多陪陪我王,方回便跑去探望鮫族太子,還在他那裡歇了一覺。這下可好,嶽小子從前纏著王妃,我王新仇舊恨,怕是再不願這些求親的小子們與公主親近了。連青丘國主也不能倖免,被施了法術,化出原身來,話又不能話,只一雙紅瞳滴溜溜亂轉,瞧著忒也可憐了些。”
我想起九狸委屈的模樣,心中恍然。原來是爹爹見我不曾歸家,竟然跑去離光處,心中有怨,又被九狸激起舊事,怕是又回想起了當年岳珂纏著孃親之事,將這一腔怨氣盡數撒在了九狸身上,這才有了這奇怪的禁令。
我擊案傻樂:“爹爹都多大年紀了,還同這些小輩們計較了,也不怕被笑話!”
芳重邊拿了犀角梳替我梳髮,邊嘮嘮叨叨:“有何可笑話之處?公主這是年糼,不曾見過當年我王與王妃那一番柔情蜜意。這會是女兒方才鬆懈不少。若非硬於當年王妃疼寵嶽小子,我王早將嶽小子丟出須彌山去了。就那種情形,嶽小子還被三天兩頭扔進鐵騎部,給那些軍中漢子們捶打。”
怪不得岳珂初進城時,城門守軍與他如斯親熱,後來的修羅場比武,打起來激烈,事後也不見有人面現不豫之色,倒反似心願得償一般,各個喜笑顏開。
芳重替我將腦後青絲梳順,正細細端詳還有哪處不妥,已聽得殿門輕叩:“公主,開宴還有一個時辰,修羅王怕公主殿下餓著,命婢子端了些點心過來。”
修羅城中,各個視爹爹如神,張口閉口便是我王,如今忽然冒出這般叫法,倒教我好奇不已:“門外此人難道不是我修羅部族之人?怎的稱呼爹爹如此奇怪?”
芳重抿嘴一笑,朝外道:“進來。”又拖了我起身:“公主瞧瞧不就知道了?”
門口傳來細碎的腳步身,我緩緩轉過身來,只聽得哐啷一聲響,激動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公主……”衝上來一個單薄的身子,抓住了我的手,攥得我手骨節生疼。
我定睛去瞧,原來卻是紅鶯,孃親從前的貼身侍女,此刻淚眼婆娑,哀哀欲絕,緊握了我的手哆嗦個不停,一句話也說不出。
芳重連忙上前要將她拖開:“紅鶯,紅鶯,你細瞧瞧這是誰?病了這些日子,倒病得糊塗了。這一個不是王妃,你認錯了!”
紅鶯似被她喊醒了一般,恍然細瞧,終於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奴婢這些日子做夢夜夜夢見公主,便是白天昏睡之際,也能瞧得見公主……”語聲轉低,極是失落低泣:“公主怎的也不來帶紅鶯走?”
我心中亦黯然,她口中的公主定然是孃親,而非我。說起來,我不過在崑崙鏡中有幸得睹孃親一面,這已經算是天大的恩賜了。
芳重牽了她的手,也是眼冒淚花,邊拿出帕子替她拭淚,邊勸慰她:“王妃往生之人,怎的說回來便回來呢?此話在思篁殿內休得再說,要是教我王聽到了,不知心裡會怎生難過呢?王妃夜夜在你夢中出現,許是教你替她照看小公主呢。”
紅鶯止了淚,側頭細想,又連連點頭:“芳女官說得對,公主定然是存這樣的遺願。她從前便誇我極會照顧人,定然想將小公主託付於我。”說著倒身朝我跪了下去:“從今往後,紅鶯誓死護主,定不忘公主所託!”
我見得她精神恍惚,雖顫危危跪了下去,始終神情憔悴,心有不忍,連忙將她扶了起來:“紅鶯快快不必如此!從前聽說孃親待你極好,我在丹穴山之時,又得你暗中迴護,心中已是感激。我瞧著你病體未愈,不若先回去休息,早日將身體養好,你若願意,便在我身邊住著,閒暇之時陪我聊聊天,打發打發日子就好。”
她低低應了一聲,欲言又止紅著眼圈退了下去。
修羅城中向來喧鬧,阿修羅男子達旦飲酒,夜夜比試修為。今晚卻與往常略有不同,從來冷清靜寂的宮中明珠爍爍,臣子們各個攜子帶女,連雄力也跟在老父身後,共他年糼的妹妹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