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額邊一道已淡了痕跡的疤痕,有種說不出的柔弱之美。
不知是否月亮庵的生活太清苦,宮羽身形似乎比之前苗條了許多,行走間如風拂揚柳,弱不禁風。
她去年喪母,不到一年接著喪父,做了二皇子貴妾不過大半年,又被遣回家中。不管以前如何,此情此景,普通人大抵心底都會生出幾分憐惜之意。
但陸心顏沒有,反而有種莫名的怪異。
宮羽面含悲慼,眼角微紅,盈盈行禮,“見過祖母,郡主。”
封氏輕哼了一聲,沒有出聲。
“以前是羽兒不對,祖母生氣是應該的。”宮羽低聲道:“羽兒從月亮庵回來,還沒拜見過祖母,今日特來拜見,沒有別的意思,祖母莫為羽兒動氣。”
她說完咬了咬那極淡的唇,沒有做出委屈的神情,卻偏讓人覺得她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似乎原諒她是應該,不原諒她反而顯得小家子氣了。
陸心顏不禁側目,十來日不見,宮羽不僅氣質變了,連手段也高明瞭,懂得以退為進。
若不是親眼所見,她真懷疑眼前的宮羽,是不是換了個人。
她能看得出,封氏自然也看出來了,目光深深地看了一眼宮羽,“你若真心知錯悔改,看在老侯爺和你爹的份上,你依然還是侯府小姐。”
言外之意便是,如果你只是做做樣子,想投機取巧,她是斷不會讓她如願的。
宮羽聽後,面上神情並無波動,似乎並未聽出封氏的言外之意,又或者本是真心悔改,所以並不在意封氏的言外之意。
“是,祖母,羽兒知道了。”宮羽道:“待阿爹下葬後,羽兒便回月亮庵為阿爹祈福七七四十九日,到時再來向您辭行。”
她言語間十足真切,封氏竟一時分不清她是真是假,楞了一會,語氣平緩地嘆道:“難得你有此孝心,也不枉你爹疼你一場。”
“祖母,您好生歇息,羽兒先告退了。”
宮羽說完,竟是沒有半點糾纏,也不是像封氏之前所猜想,知道陸心顏在此有所求而來,行了禮退出內室。
封氏又是好一陣發呆,半晌喃喃道:“難道她竟是真心悔改不成?莫非我錯怪她了?”
陸心顏笑了笑,卻是沒有出聲。
封氏年紀大了,這幾日心情鬱結,身體更差,眼神是越發差了些,所以沒留意到宮羽離開前,那無意的一瞥。
但陸心顏卻是見到了,因為她本就一直在打量宮羽。
宮羽自進來後一直低著頭,讓人看不清她眸中神情。
那一眼,本來極為平常,似乎真是隨意抬頭看了看。可是之前她一直姿態極低,即使那一眼很平常,襯著那眼角的紅意,便讓人心中生出兩分說不出的寒意。
看來宮羽似乎極力想掩飾內心的情緒,但終究功力有限,始終還是露出了一絲不尋常。
還有宮羽轉身離開時那行走間的姿態。
她剛進來時,陸心顏被她突然不同於以往的柔弱吸引,雖然覺得有些怪異,卻不知道是哪裡怪。
現在宮羽一離開,她便明白了。
因為宮羽明明不施脂粉,一身素白,楚楚可憐,偏生那無意的一舉一動中,露出幾分不經意的勾魂嫵媚的姿態。
陸心顏將這些看在眼裡,藏在心底,面上露出淺笑,“祖母,讓白芷替您施針後,好好休息一下。”
封氏點點頭,沒有拒絕,“我這屋子裡一股沉悶味,你懷著身孕,得多呼吸些新鮮的空氣,去院子裡透透氣吧。”
她若在此,封氏免不了要打起精神同她交談。
陸心顏沒有拒絕,“那我和青桐出去走走。”
此時日頭漸長,盛夏的陽光很是毒辣,她懷著身孕,也不可能走很遠,走了一會,便找了處陰涼透風處坐下。
沒多久,“郡主怎的沒有陪祖母,這麼快就出來了?”宮羽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青桐警惕地看著她,陸心顏對她的到來,倒是半點不意外,隨意應道:“祖母要歇息,我便出來了。”
宮羽款款走近,楊柳般的身姿行走時頗為動人。
她走到陸心顏面前,勾唇道:“郡主真是孝心,比我這個孫女還要孝心。”
語氣平平靜靜,不含一點諷刺,好似只在陳述事實。
若是旁人說出,也沒什麼深意可想,可從方才在封氏處一副悔改模樣的宮羽口中說出,任誰也不會覺得她沒有半點暗示。
陸心顏面不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