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封氏猛地睜開眼,吐出一口濁氣,渾身衣衫已溼透,像從水裡撈出來的一般。
夢裡珠珠臨死前的慘叫聲,還有野狼噬咬撕扯時的咔咔聲,一直在她耳邊回放。
林老夫人和前安康伯夫人,臨走前傷心欲絕的悲憤神情,在她眼前一一閃過。
封氏想張嘴喚人,聲音卻卡在喉嚨裡。
她就這樣睜著眼,感覺身體時冷時熱,時輕時重,直到快明的時候,才緩緩閉上眼。
——
第二大清早,石榴院。
“你個賊,為什麼偷我們府裡的棗子?”荷怒氣衝衝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驚醒了睡夢中的陸心顏。
“我哪有偷?我摘的是我們府裡的棗子!”一道處在變聲期的少年聲音傳來,像公雞似的難聽。
荷義憤填膺,“什麼你們府裡?這棵棗樹明明是我們府裡的!”
“它的枝葉伸到了我們府裡,那部分就是我們府的!”少年狡辯道。
“你…你不講理!”荷快被他氣哭了。
“就不講理怎麼啦?有本事你來打我啊!嚕嚕嚕…。”少年似衝她做了幾個鬼臉。
荷哇的一聲,“姐,有人欺負我,你快來幫我教訓他!”
陸心顏懶洋洋坐起身,正要開口,一道她永生難忘、恨之入骨、清冽動聽到要死的男子聲音,在此時慢悠悠響起。
“猴子,回來。”
那聲音冷冷淡淡無波無瀾,似山白雪化成的泉水,聽者無不沁涼入骨。
少年似乎離開了,只剩下荷得意洋洋的聲音,“賊,你要是再偷我們的棗子,我一定讓姐打得你皮開肉綻!”
若是平時聽了,陸心顏定會撫額嘆息,這丫頭把她當什麼了,窮兇惡極的潑皮打手?
她有那麼兇嗎?她哪有那麼兇,她又不會功夫,最多吩咐青桐動手而已!
至於青桐力氣那麼大,不心傷了對方哪裡,跟她有關係嗎?
一毛錢關係都沒有!
但此時,她滿腦子裡只有剛剛那道冷冽動聽、疏離寡淡的聲音。
真是冤家路窄,沒想到她一直心心念唸的“仇人”,居然住在隔壁!
還只一牆之隔!
陸心顏披著長髮,穿著單薄寢衣開啟房門。
接連熱了大半個月的京城,在封氏壽辰這,不止見了陰,還颳起了風。
青絲隨風舞動,襯得她的容顏越發絕美,只是眉眼間帶了一股咬牙切齒的味道。
荷呆了呆,立馬跑到她身邊,“姐!”
“那棵棗樹在哪?”她危險眯著眼問。
“在那!”看來姐聽到她剛剛的求救了!荷心裡感動滿滿,“我帶你去!”
院子的東北角落裡,一棵兩米多高的棗樹生長在那裡。
枝繁葉茂,碩果累累,一半在石榴院內,一半越過牆頭,伸展到隔壁鎮國公世子府裡。
牆頭並不高,陸心顏伸個手臂便能碰到。
聽百來年前,隔壁的鎮國公世子府和現在的安平侯府,本來是屬於一戶大戶人家的。
武國的第一任皇帝登基後,因為十年戰亂,國虛民窮,皇帝沒錢賞賜有功勞的大臣,只有賜宅子。
但那時許多宅子在戰亂中毀壞,粥少僧多,皇帝便將那些尚算完好的宅子一分為二或為三,這才解了困境。
當時工部將宅子測量後平均隔開,現在的安平侯府和鎮國公世子府,便以石榴院為界,從中斷開。
國庫無銀,隔開的牆便只砌了不到兩米高。
很多官員對此表示不滿,覺得很容易就被鄰居看到隱私,但礙於同朝為官,抬頭不見低頭見,這種事情又不好拿到明面上。
所以不滿歸不滿,沒人好意思將牆加高。
現在的安平侯府在此住了五十多年,隔壁的鎮國公世子府原本空了十幾年。
三年前十六歲的鎮國公世子從戰場大勝歸來,現任武皇帝破格獎勵,賜了他府邸,便是如今隔壁的鎮國公世子府。
鎮國公府仍在,那住在隔壁的,怕只有鎮國公世子蕭逸宸一人了!
陸心顏呵呵兩聲。
樣,終於找到你了!
她的嘴角露出迷一般的危險笑意,眉宇間邪氣流動,美則美矣,卻讓人心頭無端發寒。
“姐?”荷抖了抖,姐這樣一笑,她就覺得好害怕。
“去將呂嬤嬤喚來幫我梳頭,該去給祖母請安了。”陸心顏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