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來,倒是個重情義之人……”李隆基聽得韋見素這般介紹,點了點頭,但心中卻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他對這個裴冕有些印象,並不僅僅是因為他當過殿中侍御史,也不是因為他為王鉷收屍下葬,而是另有其事。但是他年老善忘,那件事情究竟是什麼,一時之間,他想不起來。
“召裴冕來見朕。”琢磨了一會兒,李隆基道。
高力士應了一聲,向著小太監使了個眼色,小太監頓時出去,不一會兒,便領著一人昂揚而入。
“卿就是裴司馬?”見此人進來,不等他說話,李隆基先招呼道。
這是殊禮相待,李隆基此時也確實需要結好人心,故此不得不為之。
裴冕定睛瞅了一眼,然後下拜道:“臣裴冕,拜見上皇陛下,上皇萬安!”
他態度十分恭敬,但是稱呼“上皇”,頓時讓車中諸人齊齊變了顏色。
所謂“上皇”,乃是李亨政變之後所言,李隆基不承認李亨在長安城中的登基,自然更不會承認自己喪失了權力成為有名無實的上皇。裴冕如此稱呼,實在是大不恭敬。
“裴冕,此為天子,不是上皇,長安城中竊居御座者,乃逆子叛臣!”陳玄禮怒喝了一聲,戟指裴冕:“你還不向陛下謝罪?”
裴冕自己從地上起身,昂然一望:“你便是陳玄禮?你挾持上皇,與逆賊葉暢暗中勾聯,乃十惡不赦之罪,安敢如此與我說話!”
聽他這樣說,陳玄禮情知不好,立刻叫道:“來人,來人!”
一群士卒頓時衝入,但是陳玄禮不僅沒有安心,反而神情更變:“你們是何人?”
“自然是我的部下!”裴冕用凌厲的目光瞪著陳玄禮:“逆賊,今日你惡貫滿盈,還不束手就擒,莫非還準備挾持上皇,繼續逃竄?”
李隆基此時心中轟的一聲,終於想起,自己為何覺得“裴冕”這個人有些耳熟了。
天寶十一載之前,李隆基得到的情報之中,此人乃是太子李亨少數親信之一!只不過在天寶十一載王鉷的未遂政變之後,此人就淡出了長安,到了哥舒翰帳下,故此李隆基幾乎完全忘了他!
“陛下,快走!”陳玄禮哪裡還不明白,這個裴冕,乃是太子李亨當年佈下的一枚暗棋!
暗中結好安祿山,同時在哥舒翰手下安插親信,這看起來不可能的事情,這位太子倒真辦成了!
他一直隱忍,讓人覺得陰柔懦弱,可他終究是李隆基之子,這種陰謀權術的天賦,還是頗有不少的。至少現在看來,裴冕這一布閒子,就是神來一筆。李隆基一路倉皇逃竄,盼星星盼月亮一般盼著哥舒翰派來接應的護衛之人,卻不曾想,盼來的竟然是李亨的人!
“走……還能去哪兒?”
即使是李隆基,此時也近乎絕望,喃喃說了一聲道。
“自然是回長安。”裴冕輕蔑地看著陳玄禮:“陛下在長安城盼望上皇,如同旱地期盼甘霖……上皇立陛下為太子已有近二十載,陛下為何不信自己的兒子,卻要信陳玄禮、葉暢這等叛逆!如今哥舒大夫派我護送上皇入京,我帶了兩千騎兵,星夜而至,天下終於可以太平了!”
“是啊,我若不死,他那帝位哪裡能名正言順……哥舒翰受我重恩,必不叛我,想來這是你假借哥舒之名行事。”李隆基說到這,鬚髮皆張,忽然怒吼:“左右軍士,拿下此賊者,封開國侯!”
裴冕哈哈一笑:“上皇說笑了,若論受上皇重恩,誰都比不過楊國忠、安祿山,但此二人一個奸佞,一個背棄上皇,上皇如今可是眾叛親離,莫非還指望著只有幾百護衛的葉暢?”
“為何不能指望我?”
裴冕的話聲未落,車外卻傳來另一個聲音,緊接著,車門被人一腳踹開,善直、王羊兒兩人猱身撲入,裴冕情知不對,向士卒下令動手,自己當先便衝向李隆基。
若是能控制住李隆基,他就還可以控制住局面。但是,李隆基身邊一將卻橫了過來,挺刀便刺向他:“安元光在此,豈容宵小傷害吾皇!”
裴冕身手還算敏捷,總算避過,但最好的時機已經結束,王羊兒與善直都已經撲到了李隆基身邊,善直更是揮錘擊破車廂,將李隆基扶著從擊出的大洞中跑了出去。
車廂內狹窄,裴冕為了不驚動更多禁軍,他帶過來的人手原本就不多,更多的兵力還是在外圍。他原本以為,控制了李隆基就算大功告成,卻不曾想,半路殺出個人來,讓他前功盡棄!
他轉眼向著門那邊望去,只見一匹馬上,葉暢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