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長卿的誇讚;沒有讓杜甫緊鎖的眉頭散開。
“子美;你這是擔憂什麼?袁瑛既擒;中原便無憂矣;只等朝廷一聲令下;葉公便可督帥大軍南下平亂了。待袁晁等賊首亦就擒之後;斬於京師;天下復歸太平;指日可待”
杜甫看了看劉長卿;苦笑了一下。
“子美心中有事?”
杜甫心中確實有事;只不過;他在猶豫是不是將心裡的事情說出來。
劉長卿稍有些嘴大;其實並不是好的傾訴物件;杜甫更希望是對高適或者岑參這樣的舊友;但這二位又都在邊陲。
都在邊陲……那麼自己的疑惑;他們是不是也參與了?
在劉長卿再三催促下;杜甫終於開口了。
“劉公只見著葉公橫掃叛軍;卻未曾見著叛軍已經造成的傷害。我此次從長安至洛陽;沿途所見;實在慘然;雖不至於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卻也是一片蕭條民生困窘幾至絕境矣……葉公手中有老兵;又能招募礦工為軍;以他之能;早就能平定叛亂;百姓也早就可以回到太平。可是葉公卻行動遲緩;令賊人肆虐百姓流留。此時遷失其所之百姓去遼東;葉公卻甚是積極……”
“噤言”劉長卿又氣又怒;從椅子上一躍而且;瞪著杜甫;口中都有些喘息。
杜甫低下頭;臉上泛起苦笑;神情滄桑肅然。這間屋子裡;一時間陷入沉寂;只有劉長卿沉重的呼吸之聲。
杜甫的話;與其說是疑問;倒不如說是指責。劉長卿最初以為他只是身為《民報》社長;特意來洛陽感受大戰的氛圍;好寫出更好的文章;卻不曾想;他竟然是來指責葉暢的。
劉長卿雖然投身葉暢幕僚時間並不久;身體上的不適;也讓他在現在的位置上並不是十分善長;可是他卻做得非常開心。在葉暢幕下做事;擁有近乎完全的自主權;葉暢的規章制度非常明顯;而且有言在先;只要按照這些規章制度;開開心心做事即可;沒有在朝廷裡那麼複雜的人際關係。
所以;劉長卿已經前自己的前途完完全全與葉暢綁在了一起。
“葉公忠心為國;天日可鑑;他在沙場上奔波往復;在軍營中絞盡腦汁;這一些;劉某都是親眼所見他一片赤誠;可是有些人卻不以赤誠待他;坐在這大觀園中;指責他終究是簡單——我想到葉公曾說過一句話;批評別人總是容易之事”
杜甫沒抬起眉;有些固執地道:“他可以做得更好;讓百姓少受些罪。”
“誰能比他做得更好”劉長卿怒極:“杜子美;你當初與葉公絕交;後來又依附於葉公;這等反覆……”
杜甫不待他說完;起身就要走;然而就在這時;門被推開了。
李冶緩步走了進來;手中託著一個盤子;對著杜甫嫣然一笑。杜甫剛想告罪;李冶卻道:“杜公何其急也;季蘭閨閣女流;見識淺陋;聽得二公爭執;卻也有一點微末所得;願說與杜公聽。”
“請賜教。”
“自天寶十一載以來;葉公大力招募百姓;移居遼東;而遼東如今富庶;不遜於京畿道;可百姓卻仍不願前往;故此遼東依舊地廣人稀。某曾計算過;天寶十一載至天寶十三載三年;平均每年流入遼東的人口;只是區區十五萬人。而如今;僅僅是一個月之間;在都畿、河南道登記;意欲前往遼東者;便已經有二十萬人……”
袁瑛在都畿道與河南道的叛亂;讓原本就已經陷入困境之中的自耕農徹底破產絕望;他們要麼加入到袁瑛的叛亂隊伍之中;要麼就逃到鄰近郡縣;在安東商會與其餘商會設定的辦事處前登記;領取一份賑濟口糧的同時;還登記準備移民。杜甫正是看到這一點;所以才猜測;葉暢在叛亂之初沒有立刻動員鎮壓;為的就是這些移民。
因此聽了李冶之話;他的面色更加陰沉;一言不發。
來洛陽的途中;他可是寫了幾首反應百姓流離失所的詩歌。
“若是沒有葉公;這二十萬百姓;要麼從賊;要麼餓死;杜公承認不承認?”李冶這時問道。
“是……但是……”
“但是葉公若是早些平亂;他們就不會流離失所;杜公是這樣想的對不對
“那麼葉公可能在洛陽呆一世麼?葉公即使早日平定了袁瑛;只要朝廷當中奸人當道;只要他未能宰執天下;未能將政令行諸各道;平了袁瑛;還有張瑛、杜瑛;杜公承認不承認?”
杜甫不知從何說起。李冶這話;有些對朝廷的怨憤之意在裡面;但何止李冶;就是杜甫自己;也不是對朝廷重用楊國忠而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