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好久未見過你了,趁今天有空,就來看看你。”他的語氣比自己想象中平靜得多。但是多了什麼、少了什麼,只有自己心裡清楚。
他的手輕輕撫上浮生的下巴,眼中有一絲憐惜,“還痛嗎?”
浮生心中說不出的歡喜,正要回話,忽然意識到自己仍然躺在床上,如果被人傳了出去,又會惹出無數禍事,連忙說道:“謝皇上關心,臣妾儀容不整,還求皇上恕罪。”雲笙和珍珠幾個知道皇帝性情嚴苛,不敢近前,只是垂手立在門旁。浮生見她們站得甚遠,只有自己伸手拿過衣服。
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被握住。久違的溫暖象一束光芒,浮生霎時看清了自己的心。不知從何生出一股勇氣,她握著他的手,緩緩放在自己的心口上,“皇上,我愛您,很愛很愛您。”
眼淚似草葉上銀色的露珠,波浪般的睫毛覆下來,淚珠隱在白茫茫的迷霧裡,蒼茫而又透明。
這樣的一雙眼睛,已經勝過千言萬語。
胤禛心中突然泛起一股柔情,輕輕攬住她的腰,“終日錯錯碎夢間,忽聞春盡強登山。因過竹院逢僧話,偷得浮生半日閒 。”他的聲音如夢中的悄然低語,“等過幾日閒了下來,朕帶你出宮登山。”
浮生的心坎上星光閃爍。她伏在他的肩上,輕雲般的長髮垂散下來,遮住胤禛半張面孔。柔軟的髮絲間有一種淡淡的香氣,聞之慾醉。當此銷魂之際,外面忽然有人問道:“皇上可是在這裡?”正是趙士林的聲音。
隨皇帝前來的馮公公低聲說:“是。”
胤禛眉頭微微一皺,知道如果沒有要緊事情,趙士林不會巴巴地找到這裡來。但他此刻的心情是難得的平靜,因此身形未動,只沉聲問道:“什麼事?”
趙士林揣摩著皇帝的心思,心中好生為難。躊躇了一會,輕聲說道:“皇上,廉王府的大阿哥回來了,現在正在養心殿跪著,說來向您請罪。”
胤禛先是欣喜,隨即惱怒起來,喝道:“進來說清楚。”
趙士林明白皇帝是要先清楚狀況,再看如何處置這件事。他小步進來,輕悄悄地站在屏風前,等待皇帝問話。
“他不聲不響地扔下戶部,一走就是三個多月,到底有何緣由?”
當著浮生的面說這個……趙士林怔了一下,但見皇帝絲毫沒有起身的意思,心中雖然焦急,卻不敢表露出來,只恭敬地說:“奴才聽大阿哥的口氣,似乎是為了找一個人而去了江南。”
這個答案倒出乎胤禛意料之外,他鬆開浮生,右手撫住眉心,沉默不語。
趙士林見皇帝半響沒有說話,不知是何意,低聲說:“大阿哥是今天中午才到京城的,知道自己犯了錯,一回來就先進宮領罰。奴才聽他說,本來廉親王是要親自帶他來向您請罪的,但是由於廉王妃身體不適,就命大阿哥自己前來。奴才來的時候,大阿哥已經跪了半個時辰了,現在估摸還跪在養心殿門口呢。”
浮生的左手倏地一緊,忍不住抬眼看去,只見他神情複雜,不知是喜是怒,是愛是恨。萬種情緒纏結到眉心的時候,神色忽然柔和下來,剎那間,面孔變得非常年輕,恍如立在薩瑪利仙墳旁的石像。
浮生與皇帝相處半年多,知道他性格堅毅,定力驚人,輕易不動聲色。見他此刻神色瞬間變了幾遍,心中霎時閃過一個念頭,幾欲暈眩在床上。心坎上的星星不斷下墜、下墜,牽著心,扯著肺,痛得人茫然無措。身體越來越輕,似乎化為碎片,片片地飛。
她只記得他說以後再來看她,然後就走了。
懷中錦被上的繡花漸漸鮮豔起來,象一隻蝴蝶,隨時可以振翅飛起,飛到窗外,飛到萬花叢中。
浮生偏過頭,看著綠茵茵的梅樹。這是一種寂寞的樹。花葉雖然同根,卻永不能相見。花開時,葉尚未生。葉滿枝頭時,花卻已凋謝。始終差一點點。可是在很多時候,少許的差別就是無可挽回的遺憾。
她記得有一句小詞: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只可惜佳期如夢。
浮生揪住錦被,雙目含淚凝視雲笙的眼睛,突然嘴唇微啟,似乎有話要說。但是最終她只是輕輕綰起流雲一般的長髮,到底有什麼想說的話,始終沒有開口。
雲笙心裡縱然明白是怎麼回事,卻什麼也不敢說,悄悄地伺候她換上衣服,又隨她走到院子裡去。
浮生站在廊下出神。
春日的陽光輕柔得象羽毛,庭院間有兩隻學步的麻雀,緩緩踱著步子。過了一會,慢慢跳了起來,不時停下身子,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