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林綽用銅勺舀起鍋裡的粥,因為放了鍋巴的緣故,冒著一股焦焦的香味。他端著碗,走到屋外,雞圈的脊形頂棚已經搭了起來,同下面的木圍欄當中隔了一段距離,正好可以站在圍欄外看見裡面的情形。
梅朔站在外面,對他笑道,“讓它們進來試試。”她接過他手裡的粥碗,仰頭就要喝。
“小心燙。”林綽急急道。
她嚼了幾下,嚥下去,“好香。”
林綽這才回過身,吹哨叫喚,梅朔站在他身後,一口口喝著粥,看著幾隻雞走進新建的圈子。林綽跟在後面一起走了進去,讓不算大的雞圈顯得有些擠。
他摸了摸一隻渾身橘紅色,卻在腦袋上有一小片白毛的公雞,“這是小花,它下的蛋最多了。”
他又抱起一隻不太大的黃毛公雞,指了指地上另外一隻差不多大小,顏色的,“這是大小毛。它們都是大白生下的蛋孵出來的,可惜大白已經不在了。”
“還有這隻,”他放下那隻公雞,拍了拍其中體型最大的,唯一一隻母雞,“我叫它小黑。”他自顧自說著,突然想起來不知道她有沒有興趣聽他扯這些雞毛蒜皮的事,回過身,她正端著碗站在外面,看著他,“還有呢?”
他蹲在裡面,側著身子,腦袋轉向她,順著裡面最小的一隻白毛公雞的毛,“小白。”
梅朔看著他的樣子,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小乖。”他搖頭道,“沒有叫小乖的。”
“我在叫你。”
他一怔,不可抑止的紅潮又湧了上來,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那隻白毛公雞的背,不敢看她。
“你自己吃過了嗎?”
他搖頭,“出來吧,回去吃早飯,一會我還要出去趟。”
雖然很想問她要去哪裡,林綽還是忍著沒有開口,她已經對他太好了,他怎麼還能不知足地去管她的事?
其實內心深處的恐懼和膽怯從來沒有散去過,只是被暫時地掩蓋著,只要被掀起一個小角,就都會鋪天蓋地地湧回來。
***
梅朔走在湖邊的路上,手裡抱著兩件她自己的棉衣。當初走的時候從家裡順手拿了一點銀子,之前給林源的,加上替林綽買的東西,現在已經用得差不多了,還得留著些置辦年貨,就只好拿她的衣服去改一下了。
走之前讓林綽把那兩條魚蒸了,她現在暗自懊惱,應該處理完了再給他的,現在豈不是還得讓他自己殺魚。
還有之前於安欠下的銀子,也許該去要過來。
她心不在焉地走著,很快就停在一家人家的籬笆外面,“封大叔。”她一手搭在籬笆上面,揚聲喚道。
村裡沒有裁縫鋪,要去鎮上又太遠了,這個封大叔,手藝不輸鎮上的裁縫,村裡大家有什麼人要做衣服改衣服修補定邊,都是來找他的。
來人笑呵呵地走出來開了籬笆上的門,帶她進屋,梅朔把衣服遞給他,“改成男式的,可以嗎?”
“當然,什麼尺寸的?”
“林源家的老二,你見過嗎?他的大小,領子弄高一點。”她環視周圍一圈,“你妻主不在嗎?”
“出門去了。林家的老二,是叫林綽?”
“嗯。”
那男子抖開衣服,放在一邊的長桌上,麻利地開始上剪刀,嘴裡也沒閒著,“說到這個林綽,其實也是個苦命的孩子啊。”
“什麼?”
“你不知道啊?當初他爹死的時候,村裡鬧得還挺大的。”
“怎麼回事?”梅朔擰著眉,他沒看到,剪刀咔擦擦剪過,繼續道,“剋死的唄,本來是克母的命,後來收棺了,下葬,尋了看風水的來看,原來是轉到了他爹身上,所以就這麼去了。”
梅朔似乎不想繼續這個話題,看著他的動作,“領口加厚一點,別漏風。”
“我有數。”
一個多時辰後,她拿著兩件改小的棉衣,給了那男子十幾文錢,出來走向回家的路,心裡莫名有些七上八下的,她加快了腳步。
推開門,屋裡靜悄悄的,她走進廚房,他像是突然受了驚一樣回過身,梅朔見到他手上血淋淋的痕跡,嚇得丟了衣服上前抓過他的手,“怎麼了,傷哪裡了?”
“不是,”他使勁地抽回手,“是,魚。”
她擦著他的手,想確定他沒有受傷,他難得地死死不願,僵著身子,不讓他抓自己的手。
梅朔探到他身後,把一隻手抓了出來,林綽終究是沒有她的力氣,“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