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本該是潔白無暇的大地,生生的劃出一道又一道的灰褐色傷痕。
滿目瘡痍,戰非罪。
大宋重文輕武,做得一篇錦繡文章,就可位列三公。
而一身武藝者,卻往往為士大夫所不恥。
若非金兵入侵,國家需要武者,恐怕他一輩子,也不會從軍!
也許在我面前,他不便說這些,故此避而不談?
我笑了笑,說道:“愛卿今日救了朕的性命,朕心中實在是感激無比,朕要好好的賞賜與你,說吧,你想要什麼?”
他依舊沒有看我,他的眼睛,掠過遠處一望無際的莽原,最後停留在近處的城樓之上。
“臣不敢居功,更不敢要任何賞賜!”
我又愣了愣,猛然間想起,曾經看過的,歷史上,他留下的無數奏摺。
趙構曾經給過他很多賞賜,每一次,他都全然拒絕。
最後,他鋃鐺入獄,在獄中寫下四個大字——還我河山。
心裡忽然就覺得有些不是滋味,頓了頓,不知該說些什麼,現在他的皇帝,不是趙構,而是我,希望在他臨終老去的時候,寫下的是“江山風華”,是“錦繡河山”,而並非“還我河山”。
調整了一下情緒,看著身邊這位才剛剛二十出頭的岳飛,笑了笑。
時間還很長,機會也很多,總有一天,他能夠將這已經飄搖破碎的山河,收復,重振。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希望,在皇帝這個位置上的人,是我,而不是別人。
我希望,自己能夠見證那個時刻。
我同他邊走邊談,他的話不多,也不怎麼愛笑,有時候,甚至是沉默,只有風吹過的聲音。我注意到他的目光,更動的停留在手中的鐵槍和破敗的城牆之上,即便是看我,也只是匆匆一掃而過。
只有當我問到金兵的時候,他的話才猛然多了起來:“金兵今晚雖走,可損失並不慘重,他日必定還會再來!且黃河以北民生凋敝,官員四散,毫無防禦。他日金兵再來,定然會更加容易。”
我微微笑道:“那依愛卿看,金人何時會再來?”
他的眉硬朗剛毅,在月華的暈染下,更顯鋒利。
“或許是秋高馬肥時節,或許只是幾天之後!”
“哦?”我挑了挑眉,“怎麼講?”
“我朝定都開封,河北為其外圍屏障。現下外圍不保,金兵長驅直入乃是易如反掌之事!陛下若能經營河北,控扼太行,收復太原,則金兵定不敢輕易南窺!若陛下聽之任之,臣恐怕金兵今日去了,明日便會再來!”
我沉默不語,過了一會,抬頭道:“那卿可有良策?”
岳飛沉吟片刻,隨即答道:“臣以為,河北,河東為汴京屏障,河東路太原已經失守,況且易守難攻之地,而河北路僅淪陷三鎮,其餘各鎮依舊在拼死抵抗。陛下不若派兵前去,先救河北,控扼河北與河東路之間的太行八陘,然後從井陘和天井關兩處,出兵河東路,上下夾攻,則太原可復!”
我繼續問道:“之後呢?”
岳飛頗為訝異,看起來我這個問題,提的比較白痴,這不能怪我,他剛剛說的那些地名,很多我都不知道在什麼地方。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奪回河東路,則可拒守雁門關。奪回河北重鎮,便可經略幽雲十六州。幽雲十六州為河北外圍屏障,若無此,河北終難固守,河北不固,則開封危矣!”
我沉吟片刻,尚未說話,跟在身後的汪伯彥忽然上前,對我笑道:“陛下,時候不早了,明日是正旦的朝會,是否該讓眾位早些回去歇息?”
我點了點頭。
是該回去了,不過不是回去休息,而是回去學習。
他剛剛說話,我完全聽的雲裡霧裡。
只能在那裡裝著聽明白了表示讚賞,以後若兩人講起來,他說的我完全不懂,連話都插不上,豈不是要被他看扁?
而且……
還我河山,既是他的願望,也是我的願望。
我要是一直都是現在的水平,恐怕還我河山,終生無望了!
下城樓的時候,岳飛只在城牆上行禮送別,我走開一陣距離,再回頭望時,他的影子,已經揉進了這青灰色的城牆之中。
雖然已經是半夜了,可外城中的百姓,卻越來越多,剛剛只看見一些百姓拿著瓶瓶罐罐,現在,已經有的將包袱,老小都帶了出來,也有一些已經找到自家的破牆,坐在破敗的牆堆旁,默默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