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覺得到他炙熱激動的懷抱,正在冷卻,就像那剛吹出來的一朵美麗夢幻的琉璃花,原本的高溫遇到突來的冰寒,使得它喀喇一聲龜裂粉碎。
“我是不是在做夢?”
他驚懼的聲音小心翼翼的響起,帶著唯恐驚醒夢境的惶然,痴意慒懂的自語:“我定是在做夢……一開始就做夢……雲姑怎麼可能突然親我?怎麼可能對我投懷送抱?”
我心似乎被細針扎著,在每個角落裡搜尋著我已經缺少了的良心。
高蔓,我要怎樣才能還你這份真情?彌補對你的傷害?讓你依然做回那個華衣風流,肆笑無忌,不解愁懷的飛揚少年?
面頰被幾點濺下的溫熱液體濡溼,他抽身後退,突然嘶聲大叫:“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燈光搖曳,他的身體似乎也隨著燈光而搖搖欲墜。我無力的倚著榻沿,低喃:“對不起!延惠,對不起!”
“我不要你的對不起!我只要你的真心!”他抹去眼中的水光,往日那微微下彎,盡顯倔強神態的嘴角劇烈的顫抖著,眼裡憤恨、絕望、渴求種種交織:“我只是喜愛你,拼了命的喜愛你!我要你回報的,不是歉疚,而是與我相同的喜愛!不,哪怕你對我的喜愛不如我對你多,那也沒關係,我可以將你不足的那些補足!”
我眼裡水氣升騰,他那深濃的情意,幾乎淹得我窒息。我握著襟領,想緩解胸中的鬱痛:“延惠,你要的回報,我給不了!沒辦法給!”
我反手指著心口,淚水潸然滾落,無奈而悲哀的承認:“有個人,他在這裡給我下了最深重的心理暗示,他佔據了我這裡的這個位置,不肯退讓,不肯離開!他讓我時時刻刻都活在他的影響裡,連心也不能自主!”
高蔓錯愕的退開,我狼狽無極,卻無法推脫,只能直視心底最不堪的失敗,面對我的驕傲不能容忍的退讓:“延惠,我曾經想過忘了他,用心愛你,我努力過,只是失敗了。”
“你……你是……你來南滇……”
“是!我來南滇,就是想在報復他的同時,徹底將他遺忘,然而我做不到!我能對抗這世間最厲害的詛咒,可我解不了他的魘魅。”
高蔓驚怔半晌,突然狂叫一聲,轉身就跑。他跑得急,沒留意腳下,跑了沒兩步就在廊下絆了一跤,可他重重一摔,竟不知痛,跳起來又跑。
我唯恐他傷心迷惘,神亂之際夜間在外面亂跑出事,趕緊追了上去:“延惠!你去哪裡?”
高蔓不答,越跑越快。
這使領館依山而建,屋舍高低錯落,我住的是高處的院子,高蔓一路狂奔下山,腳步踉踉蹌蹌,身形搖搖晃晃,卻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失足栽落。
我心驚膽寒,遊目四顧,跳出廊蕪,採直線狂奔,切到他前面的路上,正待伸手攔他,他已經腳下踩空,一個趄趔向前栽倒。他從山上向下狂奔,慣性難收,眼看便要一頭跌落。我震駭不已,無暇思索,用盡全力將他向我這邊一拉。
剎時間眼前天地旋轉,風聲呼呼的從耳邊掠過,身體在失重的情況下不停的在臺階上撞擊著,彷彿全身的骨頭都在這翻滾中被撞散了。我用右臂將他的頭頸護住,左手伸出去減緩衝撞,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傷我也罷,可不能再傷了他。
也不知滾了多少階臺階,翻滾才停了下來,我頭暈目眩,鎮定了一陣才從滿天星斗的昏眩中醒過神來,慌忙低頭問高蔓:“延惠,你可傷到了?”
星光幽暗,看不清他全身的狀況,卻聽到他大嚷:“你既然心裡沒有我,為何卻又要拼了命來救我,為何還要關心我?”
我全身都痛,尤其是剛才用來減震減重的左臂更是痛從骨頭裡往外透,極有可能骨裂了。忍痛勉強一笑,回答他的話:“我是醫生,知道怎樣保護自己,減少傷害,自然應該救你;我比你長兩歲,自然應該關心你。”
高蔓哈哈一聲,似笑似哭,揮手將我推開,叫道:“你滾,我不用你保護,也不用你假意關心!”
我猝不及防,被他一推,才坐穩的身體又往後倒,急切中趕緊伸手護身。這一急伸手,卻忘了左臂已經受創甚重,再挨這一下衝撞,便聽到喀嚓的一陣響,小臂骨已然折斷,撐不住身體,砰的一聲整個人都磕在了石階上。
山下隱約有人驚呼大叫:“雲郎中!”
我被磕得眼前發黑,腦袋似乎都要爆開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眼前火光明亮,有人舉著松明,正在檢視我的傷勢。
“荊佩?你們回來了?”我略一定神,轉臉去尋高蔓,卻見他被林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