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養神,對他這不像樣的姿勢也不予指責,任他歪著,在中堂的涼蓆上坐下,騰出手來按摩他頭臉上的穴道。
他眼睛閉著,聲音有些撒嬌的意味:“我手痠得很,腰背也不舒服,腿也坐麻了。”
他除了早晨起來時練了趟劍外,都勞於案牘,這腰痠背痛卻也不全是唬人。我替他做全身推拿,心裡卻在想這套按摩導引之術應該怎樣教給他身邊近人。
“你在想什麼?”
我知他感覺敏銳,有著令人驚心的洞悉人心的直覺,尋常推託瞞不過他,便道:“十來天不見我兩個侄兒了,不知他們的差事辦得怎麼樣,有點想他們了。”
他靜了靜,輕聲道:“你不是想他們,你是想出去。”
我心頭一顫,卻不否認。相處日久,我們彼此相知日深,這些心事是瞞不過彼此的:“是有些靜極思動。”
他翻了個身,突然興致勃勃的說:“我們裝扮一下,一起出去看看?”
這確實是個極具誘惑力的建議,我怦然心動,但想了一想,還是搖頭:“這裡可不是長安,一者瘟疫還未完全治好,二則近日來投的人過多,你出去安全不好保障。”
他微微皺眉,翻身坐起,若有所思。我靜坐一旁,也不多言,等他自己開口。等了好一會兒,他突然道:“南疆黎民衣食住行皆與中原相殊,風俗人情相異,我是得出去看看。”
“徐明公他們報上來的資料不能讓你放心嗎?”
他搖頭:“呈報的帳目與實情總有不同之處,卻是真令人難於放心。”
南疆風情與中原相異,採用治理中原政務時的慣有思維來推演判斷情勢,肯定不行。
齊略打定微服外出的主意,便著羽林斥侯兵先喬裝外出,查探了市井的現況,確定並無異狀,這才外出。
戰亂之後的疫區漢人來往者眾,當地居民已經習慣陌生人來去,喬裝後的齊略和我、荊佩、林環以及兩名武衛一行六人並不扎眼,慢慢行來,並沒有人出來瞧稀罕。
齊略不通滇語,便不費神與人搭訕,只是看人、物、事看得仔細。走得一陣,突聞前面陣陣歡歌,卻是樂觀而熱情的滇民眼看瘟疫得到了控制,便開始恢復了活力,正在曬穀坪上對歌對舞。
我和齊略不約而同的站住了,停在遠處看著前面的歌舞。這南疆的歌舞與中原貴人高坐欣賞,樂伎表演的雅樂不同,是人人都下場同歡,不分男女老少一齊歡歌樂舞。
齊略看著這些歡快的人,微微點頭道:“難怪你對滇民喜愛,他們在這般大難之中,猶能保有如此心境,其堅韌不撥十分可取。”
我含笑道:“陛下,滇民的生活環境比我中原惡劣數倍,但也正因為環境惡劣,所以他們比我漢家子民更加樂天知命。”
齊略微微點頭,突然嘆道:“那些助我教化滇民的儒士總以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漢室入主南疆理所當然。卻不知所謂的正朔皇統,滇民眼裡一錢不值。天子若想得民親愛崇敬,並非因為其血脈高貴,而是因為他能夠讓治下安定沒有戰亂,讓百姓有衣有食不受飢餒之苦。你看這些滇民,他們之所以現在能夠順服於我朝的統治,無非是因為行朝南駐以來,治疫安民,卓有成效,卻與正朔皇統毫無關係。”
我忍不住握住了他的手,只覺得他的手乾燥有力,透著股讓人心安的穩定,讓人打心底信賴:“略,你能這樣想,是滇民的福氣,也是天下黎民的福氣。”
齊略臉色微動,握緊了我的手,向我靠近了些。我雖知光天化日之下,這樣與他親近相當於向世人昭告了我與他的關係並非君臣,於我日後不妥,但心中一動,卻實在不忍放開他的手,只想貪著這一時歡愉。
齊略對我一笑,眸裡突有俏皮之色,問道:“我是滇民的福氣,是這天下黎民的福氣,難道就不是你的福氣?”
我看他得意討獎之色,忍俊不禁,漫聲道:“我的意中人,是個頂天立地的英雄,自然也是我的福氣……”
只是他卻不能將駕著五色祥雲來迎娶我,我只能取眼前時光。
兩人說笑一陣,齊略在閒聊中卻突然道:“南疆地闊,語言風俗又不相同,所有府縣小吏都從中原調派行不通。但以滇人治南疆,卻又容易重新蓄成國中之國,降叛不定,難於治理。你久在南疆,有沒有什麼辦法解這難題?”
我想了許久,前面卻有間漢商開的琢玉坊,挑出來的店招上分別用漢字和滇文寫著四個字“以信立商。”
便是這四個字,令我腦中靈光一閃,豁然開朗:“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