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縮著脖子根本不想出帳篷。眼看冬季已經早早到來,並不適合作戰,薛崇訓每天冷得直打顫,都想回師休戰了。無奈這一大幫兵馬長途跋涉集結在一起,敵軍又未完全退去還佔著黃河地區,他要是這麼一箭不放就跑路總是有點說不過去。
大軍駐紮的這片地區對唐人來說可不是什麼好地方,當初薛仁貴十萬大軍覆沒就在附近;李敬玄十八萬大軍被吐蕃軍打得大敗,也離這裡不遠在西海附近。
不過手下的將帥們都充滿了期待,希望在此一雪前恥,因為上回在慶功宴上薛崇訓唱出了“大非川猶未雪”的句子,顯然野心勃勃,誰會想到他是一時改詞找不到詞兒瞎編的?當時完全沒有想到諸如“藉詞言志”之類的深意。
幕僚和部將提出了諸多奇襲的辦法,有人提出繞道偷襲吐蕃在黃河流域囤積的糧草和牛羊,吐蕃軍前期連戰連捷直到被神策軍襲了王帳,此前搶劫了大量唐軍據點的糧草和吐谷渾的牛羊馬匹,很多都放在後方。如果能偷襲成功吐蕃將補給困難,然後唐軍再正面出擊勝算很大。但許多部將又覺得這個方法不太靠譜,因為難度太大,路途又遠又難走,恐怕偷襲不成反被殲滅。
又有人提出發揚唐軍遠端奔襲直搗虎心的戰法,以輕騎突然發動進攻直取吐蕃大營。但能不能打贏誰也說不準,而且拋下了輜重容易重蹈大非川之戰的覆轍。
薛崇訓眺望南方,但什麼也看不見,視線中只有沒完沒了的雪雨和連綿的丘陵山石。他最希望的當然是吐蕃過來決戰,大家擺開了硬拼,唐軍背靠大非嶺列陣以待糧草輜重充足……可吐蕃卻跑得遠遠的,好像不太願意上來。
張五郎說道:“吐蕃人慾誘敵深|入,我們若上當稍戰不利必釀成大潰。”
“道路如此泥濘,想奔襲也沒條件。”薛崇訓嘆了一口氣說道,“先等天氣好了再說,傳令下去道路難行暫時築寨防禦修整。”
於是大軍在大非嶺又駐紮了好幾天,天氣依然沒有好轉。如果今年的風雪一直這麼持續下去,這仗也不用打了,冬季來臨後行軍更加困難。很多將領覺得再過一陣子吐蕃人補給困難可能要放棄佔領地區遁入高原休戰。如果是那樣唐吐雙方今年勞民傷財各自動員大軍就白乾了。
薛崇訓到西北來本來就是想建功立業提高自己的威名聲望的,現在雖初戰告捷大局上卻進展甚微,未能取得決定性的勝利。如果因此就結束這次河隴戰爭,顯然他會感到有些失落。
不過此刻他倒是表現得比較理性,不敢太過輕敵冒進,相比大敗,打個和局也算好的結果。他和眾將相處的時候就說:“如果天不相助天氣越來越惡劣,我軍也不應浪戰,待吐蕃退兵我們便緩緩收復黃河流域及積石山脈重新構築據點要塞,並派大將屯田固守,以為長久之計。”
眾將拜服,都認為這是穩妥的辦法。
不料人算不如天算,沒過幾天風雪就陸續停止,太陽重新出現在頭上。薛崇訓站在乾冷的山丘上,仰頭看天只見天空湛藍湛藍的只有幾絲白雲,這邊的天空真的非常漂亮,藍天映襯著雪山和地上的白雪,環境給人一塵不染的乾淨。
風也停了,微風繚繞的平靜讓人誤以為是初春的天氣,否則怎麼會如此美麗?
眾文武將官也策馬跑上這個山丘,一起欣賞著高原的美景。一個長期在隴右駐守的將帥說道:“這種天氣輕易不會突起惡變,晴朗還會持續下去,正是出兵的大好時機。”
薛崇訓聞言將目光從天幕移下來,眺望著山丘下連綿不絕的營地和帳篷,一二十萬人都在自己的足下,他不得不慎重,於是沒有馬上言語。
一個將領抱拳道:“我願為前鋒率軍奔襲吐蕃大營,打他個措手不及!”
張五郎不以為然道:“又是風又是雪那麼多天,突然放晴了,犬戎還不防備?他們有五十萬大軍,咱們要是派一點人馬過去還不夠人塞牙縫的,須得大軍過去才中用。”
王昌齡皺眉道:“月前咱們抓了吐谷渾那麼多貴族大臣,其部屬中難免有人心生不滿,要是我軍主力奔襲,留下吐谷渾人看管輜重恐不牢靠,讓吐谷渾騎兵突襲又易作戰不力……薛郎三思!”
武將中有人立刻勸道:“戰機已現,總不能逡巡不前錯失良機,吐蕃人不來,咱們就應主動發起進攻!”
薛崇訓沉吟許久,心道吐蕃軍又不進攻又不退兵,耗在那裡也真讓人鬱悶,這回唐軍好不容易聚集了那麼多人馬,不大戰一回始終心裡不舒服。戰爭自然就有風險,勝敗總是難料。
眾將領都紛紛說著怎麼打,王昌齡不